一桌羹殘酒儘,隻剩幾個醉人。
此時已是戌時儘頭,外麵的人聲也慢慢遠去,這時候的劉家內院無比安靜。
木青此生還是第一次這麼放鬆,在彆人的家裡,就著許多心事醉了。
小嬋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看著醉倒的眾人,先是去給了弟弟李四一個板栗,才來挑著眉頭,來到了木青的身後。
“公子,公子,醒醒。”
“小嬋,怎麼了?”
“公子,外麵那些人都走了,家主叫你去一趟。”
木青帶著一身醉意跟在小嬋身後,眼中似乎有姹紫嫣紅,夜風一吹,他的酒意稍稍散去,才驚覺這不是夢中遊園。
他用真氣逼掉了七分酒意,快步跟上了在前麵提燈的小嬋,“小嬋,我們這是去哪裡?”
木青本以為是回劉葳蕤的院子裡,結果小嬋在前麵提燈帶路,路線卻越來越陌生。
小嬋悠悠道“小姐的誕辰其實也是夫人忌日,家主和小姐每一年的這一天晚上,都會在夫人的院子裡,獨自祭拜。”
“不過。”小嬋側首望著木青笑道“這一次又不一樣了。”
木青聞言反倒沉重了幾分,看來小嬋也不知道劉叔現在的身體情況啊。
院庭門前斜支著倆個燈籠,木青借著燈籠才發現此處原來是在劉葳蕤那處院子的後麵。
他腳步穩定,隨著小嬋步入庭門後的廊道上,夜裡的空氣中散發著不知名的清香,不知道是誰在打理裡麵花花草草,小嬋在一個隔院門前停下了腳步,指著裡麵輕聲道“小姐和家主都在裡麵,公子自己進去吧。”
“嗯。”木青進去後視線一黑,不由抬頭望去,才發現頭頂是茂密的枝葉,枝葉更深處,忽閃燭火旁,有兩個單薄的背影,和一座不孤單的墳。
“過來吧。”劉朝歌的聲音透過枝葉傳來時已經有些飄渺了。
木青腳步輕輕地走到了劉葳蕤的旁邊,發現對方正在一個白色的燈罩上寫些什麼。
劉葳蕤聽到身旁落定的腳步,沒有轉動螓首,神態寧靜地繼續執筆,輕聲說道“小時候,我經常問我爹,娘去哪兒了?爹總是說娘是天上那對著我一閃一閃的星星,所以我每次生日都會點燃許願飛燈,把我想對娘說的話放飛到天上去。”
“後來長大了些,我才知道娘原來沒有飛去天上變成星星,她一直待在這個院子裡,睡在這顆枇杷樹下,所以許願飛燈就換成了現在的心願燈籠。”
劉葳蕤直起身來,將手上的燈籠和小毫筆交給了劉朝歌,笑著說道“爹,該你寫了。”
劉朝歌溫柔地笑了笑,故作嚴肅地說道“長輩該留在最後才寫,既然今天多了個人,就讓臭小子先寫吧。”
劉葳蕤走近了兩步,眼含喜悅地將燈籠遞給了木青,“你可不能亂寫,隻能寫一個心願。”
木青接過燈籠後,本想轉著燈籠看看劉葳蕤寫了什麼,卻被劉葳蕤抓著燈籠不讓他轉動,嬌聲喊道“即是心願,看了就不靈了,你自寫你的就是。”
木青微微一笑,提筆寫道“遠山之約,定如期而至,心上之人,定不負此生。”
木青還給了劉葳蕤,劉葳蕤強忍著去看的衝動,將燈籠交給了父親。
劉朝歌微微一笑,將兩人的心願都看了一個遍。
劉葳蕤嬌聲喊道“爹你乾嘛看我們的啊,你自己寫自己的就行了啊。”
劉朝歌微微一笑,提筆寫了幾個字後,就掛在了垂在麵前的枝丫之上,輕聲說道“你們沒看,我給你娘說一聲,還是會很靈的。”
劉朝歌看著女兒一臉羞意地望著一旁的木青,歎了口氣,說道“葳蕤,你去外麵等我,我要跟木青說幾句話。”
劉葳蕤望著微微轉動的燈籠,又看了墳前的父親和木青一眼,羞澀地輕“嗯”了一聲,便獨自走了出去。
“劉叔。”等劉葳蕤的背影消失在院門旁,木青對著身旁的男人認真地鞠了一躬。
劉朝歌神色平靜,沒有一絲情緒外露,盯著木青,足足沉默了十幾個呼吸,才開口說道“你和葳蕤的心願,我都看了。”
“既然你們相互喜歡,我也不想再來做棒打鴛鴦之事。”
“我想問你,你能保證自己不死麼?”
“什麼?”木青一時沒能明白劉朝歌的意思。
枇杷的枝丫因為掛著一盞燈籠,又低垂了幾分,有枝葉挨著劉朝歌的額頭,像是有一雙手在輕撫著他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