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暑氣漸升,一陣涼風吹了進來,這是真正的涼風,可惜沒有人再像慕容修明那樣去讚歎它的送爽。
慕容修明的坐姿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端正,他頭不敢偏,肩不敢晃,視野中隻有薑尚修一人。
感受著落在自己身上那道目光裡的怨毒和質問,薑尚修心裡微微一歎,他沒有像陳清那樣站起來大聲表明自己的立場,也沒有去勸木青放下劍好好說話。
因為就在木青的背後,一牆之隔,有一道微弱的氣息,也許現在還隻有薑尚修一人察覺出來。
陳清見慕容修明最後的目光都隱隱變成了懇求,冷笑一聲,道“慕容公子,你若是將希望放在薑尚修那裡就算了吧。他既然會救下木青,自然不會管你死活。”
死亡將至,慕容修明的心思從未有過地快速轉動,思考此時先暫時答應下來的可能性,但一想到自己肯定會被關做人質,慕容修明便有些心灰意冷,漸漸服軟道“實話跟你說吧,我甚至可以答應將整條地靈根挖出來全送給你,但有用嗎?我根本就沒這個權利。”
“那就飛書給有這個權利的人,比如你的義父。”木青快速說道。
慕容修明此時神經質地笑了一聲,嘿道“你也知道是我的義父。”
地靈根的存在事關慕容家的崛起,慕容修明話裡有所隱瞞,雖然已經知道了自己是親生的,也不敢抱什麼希望。
不過此時說到這裡來了,他心裡驀地一動,“我可以寫封信回去,用上拍雲雀的話,最快也要一個時辰。”
木青心裡一鬆,和懷草詩對視一眼,懷草詩點點頭,腳步細密交錯,拿到慕容修明身旁時探手撬開了他的嘴。
“唔——你給我吃的什麼?”慕容修明不顧劍還架在脖子上,對懷草詩怒吼道。
懷草詩笑著說道“放心吧,不是毒藥,隻是太清丹。”
“太清丹?”陳清見木青都把劍收了回去,自然不信說道“太清丹不過是寧神靜氣輔助修行的丹藥,你會如此好心。”
張芍藥冷哼一聲,少女用她那清脆如黃鶯的聲音快速說道“太清丹就是太清丹,芥蘭茶就是芥蘭茶。”
陳清立刻看向麵前的茶水,冷聲道“你們竟然在茶裡麵下毒?”
張芍藥不想多做解釋,理都不理陳清,走到慕容修明身旁,一邊清理他麵前幾上的茶盞和水漬,一邊嘟著嘴問他;“你現在是不是感覺真氣不能運轉了,胸口也有點痛?”
慕容修明的嘴唇開始變紫色,心臟更像是被一隻手在慢慢攥緊,恨恨道“原來你們早就打算這麼做?”
張芍藥撇撇嘴,冷著圓亮的眸子說道“我們這是先禮後兵。”說著,少女從腰側的挎包裡瞬間翻出來了幾樣東西,一樣一樣的放在了慕容修明的麵前。
“快寫吧。”見慕容修明有些發呆,寧初甚至用紫毫細錐筆沾好了墨汁,抵向慕容修明。
慕容修明嘴唇囁嚅了兩下,突然覺得自己剛才可以再硬氣一點。就連一旁的木青看得一愣一愣的,總覺得自己好像出不出手事情都會往現在這樣發展。
懷草詩在談判之前,就設想過如果不能以萬花穀的讓步獲得地靈根,那便隻能找個軟柿子捏。
中毒之後的慕容修明比在木青劍下還要老實,不過片刻就寫好了飛書的內容。
懷草詩拿起來看了一遍後,皺起眉頭還給了慕容修明,“你這寫,到頭來掌律沒能意識到你的性命在我們手上,豈不是害了你自己?”
原來是慕容修明避重就輕,隻寫了萬花穀想以絕大的讓步換取地靈根一截,卻避重就輕絕口不提他自己的性命在萬花穀手裡。
小心思被識破,慕容修明咬咬牙,沒有馬上補充修改。
他一想到父親大人高坐在陰影王座裡向他投來的失望視線,就覺得剛才不應該一時衝動答應下來。捫心自問,他剛才突然變得配合,何嘗不是想去試探一下自他出生起冷漠如石雕般的父親,想要看看自己在父親那裡到底……值個什麼價。
但隻要這張信箋到了父親手裡,……
慕容修明已經不敢再想下去,儘管的嘴唇越來越紫,心臟越來越痛,卻艱難地沒有提起筆。
薑尚修蹙著眉看著慕容修明,同為長老義子,他能走到現在這一步,不知道經曆住了多少考驗,現在的年輕人平時看起來果決狠辣的樣子,結果一到真正生死攸關的時候卻猶猶豫豫得像個娘們。
薑尚修已經能夠確定難道被他捕捉到的微弱氣息不是彆人,正是那晚的熟人,白虎。
慕容修明不知道白虎的存在,無非是慕容隱對慕容修明的一次考量。
“你愣著乾什麼?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木青見慕容修明提起筆慢吞吞的樣子,直接將劍放在慕容修明的肩膀上。
薑尚修看著木青,心裡就是一陣無奈的苦笑,你小子這不是上趕著遞靶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