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一過,氣溫終於降了下來。
有睡漢的鼾聲與囈語在那些破敗的窗柩裡響起,木青腳步快且輕,快速朝著泥腿子巷深處掠去。
一路過來,夜晚的朱雀城,要比他想象中安靜一些。但日間動亂的餘波猶在,越是接近泥腿子巷,遇到士兵巡邏的次數就越多,這個發現讓木青心裡反倒一喜,說明有極大可能,芍藥還沒有被對方抓住。
而在泥腿子巷深處,那座學堂所處位置的地下,率先等來了另一個人。
過道儘頭有微弱的燭光從門縫裡擠了出來,在地麵上投射出一道道斜線。
懷風花聽著裡麵的動靜,詫異地看向身旁的男子道“沒想到你這些年成了教書匠。”
張之遠鬢發間銀絲可見,聽著門後麵那些稚童的夢話,輕笑道“小姐應該知道,我一直就像做一個教書匠。”
“我現在是萬花穀穀主懷風花,你可以稱呼我穀主。”懷風花微眯雙眼說道。
張之遠不置可否地一笑,凝神說道“我沒想到還能有見到小姐的一天。隻是外麵到底發生了何事?”
懷風花蹙起雙眉,她並沒有現身,在確定木青他們安全後,便找了過來,隻能勉強說道“今日之事存在許多巧合,但若真要歸結出一個原因……”
“是白豪的一次主動試探。”張之遠替懷風花說出了答案,他眼裡目光微動,“月前發生的那件事,小姐知道了吧?”
懷風花立定點點頭,拿眼看去時,張之遠臉上凝重了許多,沉聲道“白豪這些年一直沒有放棄尋找我們這些人的下落。”
“在我見到少爺的那一刻甚至有些後怕,這背後的推手就是白豪,他明顯知道了很多東西。”
懷風花眼裡閃過一絲思索“故意打草驚蛇?他為什麼會這麼急?”
“答案不是很明顯了嗎?”張之遠突然一笑,“少爺如今的實力,亦是讓我大吃一驚,他白豪不可能放任少爺繼續成長。”
張之遠並不知道木青在天南所做的一切,隻以為木青如今的實力還是一品,但這依舊讓張之遠足夠震驚與欣慰了。
突然,密道內的兩人幾乎是同時望向頭頂。
又有人來了。
懷風花看著張之遠眼裡的凝重,想到什麼,笑道“我也能找到這裡來,那小子也能。一起出去看看。”
空曠的房間內,木青蹙著一雙劍眉,凝目間,視線細致地掃過每一處地方,最後停在那坍出一個洞的牆上。
十裡香的氣息很淡,到了這裡就停了下來,他確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但芍藥這丫頭又是跑去哪兒了呢?
“是誰?”
木青聽到呼吸聲的刹那,已經來不及轉身,右手向身後一揚,一道黯淡的銀光瞬間朝身後激射而去。
砰——
嗒嗒嗒。
短而脆的金戈之聲後,是一連串的腳步聲。
大門外竟然有兩股氣息!木青雙眉蹙起,但下一瞬,他眼裡瞬間一亮,快速衝了出去。
“小姨!”
“咦?是你!”
木青一眼就認出了站在懷風花身前的男人是誰。
他的視線落在懷風花的玉手上,微微眯起眼認真問道“你到底是誰?”
說完他抿起嘴看向了懷風花,目露征詢,想要確定什麼。
懷風花拿開搭在張之遠肩膀上的玉手,微微一笑搖頭道“這是他的地盤,哪有越俎代庖的道理。”
張之遠臉上閃過一絲苦笑,剛才若不是懷風花出手相幫,他很可能會被擊退幾丈遠,此時還保持著向後偏頭正要道謝的姿勢,木青便攜著一陣勁風來到了麵前。
夜色熹微,但人麵相對皆是近在遲尺。
張之遠看著木青微微揚起的眉眼,終於在上麵找出了幾分故人的輪廓,目光顫動,聲音裡也多了幾分新人換舊人的感慨與欣慰道“不知道白小姐給少爺說起過我沒有,張之遠,前親衛軍統領。如今……如今就是一個教書匠。”
木青臉上的線條柔和了一些,搖頭說道“我不是什麼少爺,不過小姨確實猜測過你的身份,你是芍藥的大伯。”
張之遠心中略一思量,便猜中了幾分木青對待當年舊事的態度,話鋒一轉,便也不提以前,滿眼讚賞說道“沒想到才過去一個月,你的實力又增強了幾分。不過現下不是說話的地方,隨我來。”
那堵被轟開的牆後確實就是一個陷進,這一次在張之遠的帶領下,木青他們竟是又繞了一段路,經過了幾戶人家後,才在彆人家的院裡找到了地道的入口。
一座水井。
木青跟在懷風花身邊,一直沉默不語,默默地看著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