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兒本還有些怯怯的,但看到自家主子也讓她跟著,頓時挺腰鼓氣,大步跟上。
小四子見狀有些不滿,正想著要阻止。不想他一隻手臂剛伸出,一道森冷之光立朝他一掃,冰的他頓停了動作。
瞬間的停頓,似乎在懷疑這可還是那溫文爾雅的段公子?
於是乎,隻能看著這二人從眼前掠過。
離石亭已是越發的近了,風吹在四周。段韶華漸走漸近,隻覺空氣中似被灌進了一股異味。
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心想聞著像茉莉花香,直到止步。
不過看塵主子似乎沒有想理他的意思,說不得話隻得加重了腳步聲,看著那背影似動了一下,而即落座。
段韶華迅速的掃了一眼,石桌上無水無杯,反以筆墨宣紙代之。
筆是絕仞兔毫,端硯,宣紙為東陽魚卵。看來塵主子拿出手的,無一不是好物。
微微一愣,這副陣仗,看來塵主子對他的事的確是一清二楚,連筆墨都已備好。
直等了半響,可到底沒見穆青塵轉身看他。段韶華也微微不耐,手指輕敲起石桌。
隻看那白衣轉動,終於直視了穆青塵的臉。
細風中看了他,這位塵主子一如他第一次所見那般豐標不凡。但定睛看去,又發了些許不同。
本是冰肌玉骨,今日卻叫蒼白無神。本是雙眼如波,現下卻是紅絲蔓延。段韶華被他這副模樣一驚,猛皺了眉,怎地這塵主子是哭過嗎?
段韶華的表情充滿了吃驚和疑問,懷疑的那樣露骨,即讓穆青塵變了臉色。
轉了轉眼,卻正看到瑟縮在一旁的東兒,險要發作。
隻是一頓,又想著不必要在旁人身上浪費時間。
輕哼了一聲,他的手在石桌上輕輕一滑,指尖最後停在了那疊厚厚的宣紙上,漫聲道“我知道你不能說話,這樣正好,我問什麼你隻需寫出來就是。”
他說的輕易,聽在段韶華耳中卻不是什麼滋味。他中毒失言,到了塵主子口中卻成好事了。
這樣一想,似乎又多了一個對他的懷疑。
但不會就因為他的幾個問題,要做到將他毒啞的地步。
可惜一腔的話無法言出,段韶華乾脆也不拒絕。研了石墨,鋪了宣紙,提筆沾墨。
穆青塵看著他一連串的動作,隻想他這次竟是乖覺許多。
但是隻稍一念他與信若元的糾纏,心中霎時又憤怒起來。
火蔓於胸,頓時直奔了在乎。
“你與信若元究竟是什麼關係?”
這話問的又急又猛,完全是脫口而出。
隻是說完後他又麵顯難色,隻怕萬一,萬一他得到的回答不是自己想要的又該怎麼辦?
明明日思夜想都想知道的答案,現下終要麵對,但恐懼的存在又是如此明顯。隻要一想到那可能,手指微微蜷曲,已經是捏不住了。
穆青塵浸在驚慌中,與他相比,段韶華則是被巨大的驚訝籠罩。
來的一路上他作過多種設想,但就是找不出一種可能牽連到信若元這三個字。
本以為他是要與自己做那吃醋的把戲,怎料開口的卻是信公子!
京城名人,無暇公子,能與自己是什麼關係,他這所問從未而來?
心念繞了幾繞,俱是不解。
“你光發呆著做什麼?”穆青塵顯然是慌了,連一句也險些說成了結巴。
雖然不解,段韶華還是提起了筆,對著那雪白宣紙利落的寫上幾字。
寫完後忍不住彎了彎嘴角,看著紙上墨韻清晰,層次分明的四個字,不知塵主子會是什麼反應?
他一寫完穆青塵就坐不住了,幾乎是搶了宣紙來看,雙目怔怔一定,隻看那紙上的四個大字知己好友。
這四字用的是簪花小楷,一筆成書,字字高逸清婉,流暢瘦潔。一紙,足見其書法之精。
若換了平時,穆青塵也避不了自己對此字的喜歡,說不定還會讚上幾句碎玉壺之冰,爛瑤台之月,婉然若樹,穆若清風。
但是此刻,沒了驚豔,隻剩在醞釀中的怒氣。
“何來知己,何來好友,你們是何時認識的?”被這四字刺激到全身,穆青塵往日裡那清淡出塵的風度儘失,簡直可以說是氣急敗壞,一手將那張紙重重捏成一團。
他的失態叫段韶華愕然,親眼目睹這塵主子的過分激動,對他與信若元的關係頓生了層層疑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