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身體早已失去了本來顏色,被血紅咬痕,大片青紫徹底取代。
光看看著,頓已感覺到一股疼意。
東兒驚恐的哆嗦著唇,大著膽子連推了段韶華好幾下,聲聲低喊,可看他依是毫無動靜。
大著膽子碰了碰段韶華額頭,掌下皮膚竟是一片高熱。
難怪他臉上蔓著紅,一夜的功夫,竟是發了高燒。
東兒愕然不止,又心慌的厲害,就拿了被子將段韶華胡亂一蓋,趕緊著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韓大夫一次次的來,早已是這座屋子的常客。而今日所見,著實也讓他震驚了一下。
那一身傷沒有偶然沒有意外,全都印刻了暴虐有意。韓大夫在府上已久,卻從未看過王爺要如此再三再四的跟一個男寵過不去。
東兒打了一盆為段韶華清洗傷口,溫水擦去血漬,暖和傷口。待看,那一身更叫猙獰。
公子又是做了什麼,王爺又為何要對他下此狠手?
她皮下顫抖,眼中更盈著淚光。若再如此,還不如就讓公子從此失了寵,就算過得是清苦些,也好過再受皮肉之苦。
不知不覺,竟是已流下了淚,那擦拭的動作再也進行不下去,最後隻能是胡亂的擦去眼淚。
房中靜靜,偶有低泣響起。韓大夫更是意外的放下手中紙筆,瞧著東兒的眼神有讚許也有不忍。
一天的時間罷了,於這個院子,不可謂是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段韶華一身的傷駭人無比,他一病再病,心悶還未舒,身體又遭了折磨。這一場雪上加霜,著實讓他躺了好些天。
這場病養的漫長,或是段韶華自己灰心喪誌,或是藥石太過溫和。這一病是好好壞壞,著實拖了不少時日。
猶在病中,剛開始院中的丫鬟小廝們一趟趟跑的還算勤快。可時日一長,一直守在段韶華身邊的也隻有東兒。漸漸,這座院子又恢複了如初安靜。
原因在於段韶華本還甚得王爺喜愛,他一病當口,所有人的確是上趕著勤快,生怕他冷著餓著,生怕著王爺怪罪。這夏日奔波,任誰都是熱汗連連。
慢慢的,當暑意不那麼濃重了,這病也養了一月有餘了,任誰都覺出了不對。
一月前那日,王爺一走段韶華就病倒了。一月之後他仍纏綿病榻,而這期間王爺可是一次都沒有來看過。本以為是朝事繁忙,又或是王爺被其他事拌住脫不得身?帶著這點子想法,院裡的丫鬟也曾偷偷向了嚴總管打聽,結果卻隻是得了幾個白眼。
隨著日子拖長,眾人也終是瞧出了些眉目。不過又怕著他有一日重得寵愛,到底也隻是就敷衍一些,真正的重事還是不敢去做。
得過且過的時日中小浸了秋意,院中翠綠之葉漸變了顏色,灼目之陽漸失了溫度。在一眾人心不安中,唯有段韶華過的最為自在。
隻看,這日子沒了靖王爺,他才能得安然過去。
而叫眾人咋舌的那一日終於來臨。
那日天氣陰沉,一大片烏雲密密的遮著天日,不見日頭也不下雨。森森的蓋著天,叫人乾著急。
段韶華坐在窗前喝著東兒剛煮好的藥,今日韓大夫又換了藥方,說是加上了好幾味補藥在裡頭。酸苦未縈繞著舌尖,段韶華將濃鬱藥汁吞下。隻覺得是難為了韓大夫,靖王爺早已不到此處來了,其他人對他都是能躲能躲,也隻有韓大夫毫不在意,時不時開了藥方給他。
人情冷暖,比起所謂的靖王爺的寵愛賞賜,還一如一碗藥足夠溫暖人心。
他正端著碗將最後一口藥汁吞下,大門忽的就打開,就看東兒走了進來。
她邊是喘著氣,肩膀還在抖著,段韶華喊一聲她,隻看那雙眼都是紅了。
“怎麼了?”段韶華忙放了藥碗,正要起身,卻是被衝上前的東兒又給按住了。
“公子!”這一張口,就又委屈的低了頭。
段韶華雖禁閉了房門足月,但論人言是非猜還是能猜到一點的,他乾脆笑著拉了東兒坐下,“可是聽了什麼碎語,既如此,不聽就罷了,我又不會少塊肉什麼的。”
他軟聲安慰著,東兒不禁抬頭看他。這一個月纏綿病榻,之前又受了那樣的委屈折磨,撐到現在人已是瘦的不像話,那樣的單薄的身子,麵色又是白的嚇人,喝了這麼多的話,怎麼就不見好?
看段韶華如此,東兒都能拚湊出“我見猶憐”這個詞,可王爺,他怎麼能如此狠心!
明明是打定了主意不能讓段韶華知道,可回來路上聽到那些丫鬟碎嘴,又忍不住惡心,終究是藏不住話。
東兒到底年輕,聽著段韶華的安慰心裡更不是滋味。隻想著公子早晚也會知道的,與其到時候聽彆人那些侮話,還不如就自己親口告訴了他。
隻不過東兒到底還是打了個預防道“公子需得靜心,今日聽了東兒的話,日後若是有人在公子麵前胡說,那些也都是假的。”
聽起來此事似乎的確嚴重,段韶華隻能點了點頭,鄭重道“到底是什麼事?”
動兒咬了咬唇,帶著哭音娓娓說出。
這一月多來靖王爺的確忙碌,但也沒有忙碌到脫不開身的緣故。隻因一半是為了朝事,另外則是因為一個戲子。
前些日子靖王爺與著幾名大臣同去戲園子聽戲,那園中有一名角,近年來也頗有名氣。遇著靖王爺那日,他正在台上唱一曲貴妃醉酒。唱罷驚豔,舞罷風情,這位戲子也從大戲院落罷小戲台,做了靖王府的家養伶人。
原來多日不見王爺,隻是因為他已有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