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止韶華!
濃濃的血腥混著酸苦的藥味,一個個丫鬟捧著銅盆進進出出。盆中還往外冒著煙白熱氣,熱水裡是被染的透透的血帕子。
無論是誰,端是滿臉的誠惶誠恐,驚懼萬分。
藥汁撲罐的聲音,大夫歎氣的聲音,最叫人害怕的,是房中床上王妃的陣陣痛吟。
人人慘白灰色,王妃的孩子保不住了,他們這些個成日伺候的,恐怕也要受到波及。
最終,裴靖還是踏著暮色而來,真正叫人望之變色。
等他趕來的時候寧妃已經不省人事,完全陷入了昏迷。弱柳扶風的身子置在濃色的錦被中,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人氣。
放眼周圍,織花錦被上還繡著石榴,寓意多子。而很快,大夫戰戰兢兢的對裴靖說道,那個孩子已經在寧妃肚中成了死胎,隻能生生取出,否則怕是連王妃也保不住了。
說這番話,大夫額上已經冒了冷汗。他萬分小心的去探裴靖的臉色,不沉不怒,可瞧著就是駭人。
捏了把汗,又道“王妃是受驚過度,且受了涼,又……眼□子正虛,一時半會怕是醒不過來。”
說到後麵越是小心,他每日來把平安脈,自然知道王妃對這個孩子有多重視。等到王妃醒了,知道肚子裡的孩子沒了,真不知又會有多傷心。
冬日裡,萬物凋殘,這個孩子就這麼去了。
發生了這種事情,無論是誰都不好受。裴靖聽到孩子沒了的時候乍驚了一下,大沉了顏色。若是十分,那對這個孩子的期待就有五分。這孩子的身上流的是他的血,靖王府的根。如今,卻是這樣莫名其妙的沒了。
“好好的,怎麼會落到了水裡,你們是怎麼伺候王妃的。”
裴靖的聲音不算大,也並不凶惡,但隱中風雷,實叫人害怕。
伺候寧妃的那些人幾乎立刻就跪下了,垂著頭,兩手撐著地,瑟瑟發抖。
“王爺。”顫抖中,寧妃的近身丫鬟抬起頭來,雖然恐懼,但有些事是不能不說。
裴靖朝她看去,丫鬟終算鼓足了勇氣,“王爺容稟,這件事,從頭到尾,其實都是段公子所為。”
說著,就把今天在花園裡偶遇段韶華,到他說要給王妃請罪,最後又把寧妃引至水榭的事全說了出來。而當說到其實是段韶華將寧妃推入水中,猛聽了上頭一聲巨響。
原來是盛怒之下,裴靖把手邊的茶盞摔了出去。
瓷片就在腿邊炸裂,白色的鋒利甚至飛濺到了臉上。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抖成了風中落葉。
“你說的可是真的!”裴靖森森開口,陰鷙的叫人連頭皮都炸開了。
“奴婢不敢撒謊。”那丫鬟隻能拚命的磕頭,“一切都是奴婢親眼所見,而且,當時在場的絕對不止奴婢一人,奴婢怎敢欺騙王爺。”
隨她話落,其他人都紛紛抬頭,雖是沉默,但已表明了眼見為實。
裴靖並不說話,但麵目已然陰沉的可怕。
不知坐了多久,屋中陰霾不散,逼的所有人都透不過氣來。
等回過神,卻不見了裴靖。也不知他是在什麼時候離開的。
外頭依舊是冷的,寒風凜目,那點子的陽光甚至都隱到雲層裡去了。昏暗著,毫無作用。
裴靖快速的離開了寧妃的住處,將那片悲傷拋的遠遠的。冷風在耳邊狠刮著而過,吹的心內淩亂不已。
段韶華,卻是怎麼都不信他會做出這種事的。
但那些下人,難道他們會聯合起來欺騙自己不成!不可能,他們沒那個膽子。
裴靖的眉蹙的越深,淩厲的冷風割碎了所思。他仿佛看不清,聽不見,隻朝著那個地方而去。
那座院落再熟悉不過,靠的越近,呼吸越沉,幾乎都要喘到心裡去了。
視線中出現了東兒,她似乎朝著自己迎了上來。但在裴靖眼裡,東兒的麵容是模糊的,看不清的。
裴靖就似著了魔一般往前走,東兒如臨大敵,但她想攔根本就攔不住。
房門被大力推開,碰撞聲之重,驚了一室。
房中一角折了新開了梅花,火紅的顏色,濃烈的燒在了裴靖眼中。
那一點紅豔似血,激了騰騰怒焰。
段韶華擺弄梅花的手停了下來,裴靖這樣的闖進他也毫不在意。
“王爺。”卻看裴靖正死死的盯著他,鋒利的幾乎要將他生吞活剝。
段韶華隻說了這一句,轉眼裴靖已經大步走到了他麵前。迎麵而來的狠勢,叫他心口一驚。
“寧妃的孩子沒了。”裴靖鐵青著臉,冷冷道。
段韶華並不吃驚,隻淡淡道“那寧妃一定很傷心,王爺要好好安慰她。”
他的毫不在乎森冷了裴靖的最後一點理智,裴靖幾咬牙切齒,“是不是你做的。”
“是。”幾乎沒有任何遲疑,段韶華乾淨利落的承認。
他明明知道自己才剛害死了一條人命,卻是毫不在意。
裴靖突然覺得身上有些寒意,不是為寧妃,不是為那個夭折的孩子,隻因此刻站在他麵前的段韶華。
說著最絕情的話,懷著最無謂的態度,無比陌生。
還記得以前,段韶華雖然厭惡靖王府的一切,但也從未去害過任何人。那時,當他知道穆青塵的下場,一時間害怕的渾身發抖,動彈不得,甚至連話也說不利索。
今後幾年,裴靖知道他並不是膽小的,甚至是心狠,狠到可以那樣的傷害自己。
但如今!
看著眼前現在的段韶華,冷靜的叫他心寒。
裴靖揚在空中,恨不得就這麼將他掐死的手遲遲落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