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假設很大膽,但是大膽的有時候就是最合理的假設。
人在極端情緒之下說自己最熟悉的語言是正常的,舉例來說,一個精通多門語言的人,老年患上阿爾茨海默症後逐漸失去語言能力,他最後通常會保留下的是母語。
上一次治療時潘廣深很早就開始使用家鄉話,隨著情緒投入自然而然就說起了沐春完全聽不懂的話,但是今天不同,沐春稍稍側了側手腕,瞄了一眼時間,已經接近二十分鐘,潘廣深一直都在說普通話。
沐春大膽假設,潘廣深一定有什麼想說的話卻說不出口,他希望沐春能夠理解他,並且替他說出來。
而且這件事情不出意外,應該和女孩有關。
沐春站起來,在治療室裡走了一圈,從口袋裡拿出一支鉛筆和一張信紙。
“這個給你,你想說什麼寫下來吧。”
沐春拍了拍潘廣深的肩膀,潘廣深放下雙手,布滿血絲且紅腫的眼睛不解地看著沐春。
“要不要寫信?”沐春問。
潘廣深遲疑了一下,忽然用力拍開沐春的手。
刷拉一聲!鉛筆和紙摔到地上,潘廣深狠狠地盯著沐春,像是被觸犯的老虎。
“你在生氣,你對我生氣還是對你自己生氣?”沐春毫不畏懼,盯著潘廣深的眼睛。
兩人就這麼相互看著,潘廣深雙拳緊握置於大腿之上。
“滾!”突然他顫抖著大喊,雙手捂住腦袋,跪在地上。
沐春後退一步,他知道如果現在退縮,現在離開,潘廣深可能會更加拒絕服藥,愈發折磨自己也折磨監獄裡的其他人。
“你走開,不要逼我,我就是個廢物。”
潘廣深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他雖然站著,但因為身體不堪疾病的疼痛,雙膝已經無法站直。
原地哭喊了幾聲,潘廣深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樣,突然轉身,衝向他剛才坐的鐵質椅子,彎下身一下將椅子舉過腦袋,笨拙地再次轉身,朝向沐春,雙手顫抖不已,這椅子眼看就要對著沐春砸下來。
咣!
重重一下巨響!
“潘廣深你乾什麼?”洛楊聞聲打開門衝進治療室。
“潘廣深,靠牆站好。”洛楊吼道。
劉風看到洛楊已經控製了潘廣深,連忙跑到沐春身邊,小聲問道“沐醫生你沒事吧?”
“怎麼可能沒事,砸椅子還了得。潘廣深,你給我站好,聽到沒有,站好。”洛楊是真的生氣了,倒不是以為之前潘廣深嘔吐在他身上,更大的原因是,潘廣深竟然端起椅子砸人,這還是在監獄裡,還是在警察就在門口的情況下。
這種公然挑食,洛楊可不能忍。
要是沐春受傷,周處長問起來,他要怎麼交代。
沐春對著劉風搖搖頭,心想,這下完了,計劃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