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驚醒夢中人’,顯然方才衣上坤的一席話,致使軒轅翰此刻雖看似腳下正無比沉穩地邁步著,然實則其腦海裡卻早已是千回百轉,一片混亂。
他甚至有一種錯覺,方才所發生的一切都似是一場夢一般,虛無縹緲,那樣的不真實。
那個即將臨盆的婦人,從那麼高的懸崖上落下,竟會沒有粉身碎骨,這怎麼可能?
於是,他蹙了蹙眉,一邊疾走,一邊深感不可思議地開口沉聲向著緊隨其後的程良求證道“程良,方才衣上坤所說的一切你可都聽到了?當年那位無名恩人,她墜崖後竟然沒死,還產下了一名女嬰。可那麼高的懸崖,這怎麼可能呢?”
程良亦對方才衣上坤所言同樣甚感意外極了,他沉默著又想了想,道“這的確是讓人很難以置信。可是,前幾日裡,殿下不也從那麵與十七年前的那位婦人所落下的一模一樣的懸崖上墜下了嗎?可殿下現在不也毫發無傷嗎?樂太醫為殿下仔細檢查過很多次,都說殿下身上的傷都隻是懸崖邊上的荊棘叢所致,並無其他傷痕。所以,衣藥師所言,也未必不是不可能的。想那衣藥師也不可能為了讓殿下幫忙找回衣姑娘而扯下如此謊言?況且,殿下年幼時的那位救命恩人的事情,知道的人甚少,他一個小小藥師,又怎麼可能會知道呢?屬下甚至禁不住在想,那位婦人當時若不是因為身懷有孕的話,怕是也不一定會死的。如此想來,衣姑娘她也肯定還好好活著。這是好事啊,殿下。”
程良一邊思索著一邊將話說完的時候,不禁早已是滿腹喜悅浮上了心頭。
豈料軒轅翰聽了這話,卻頓時將臉色變得更加冷厲了幾分,隨即雙拳亦緊緊的握起。隻待其一邁步出了宮門,便似是魔怔了一般地急急翻身上一匹黑得發亮的高大駿馬,隨即伸手挽著韁繩,隻聽一聲“駕”,便兀自好似拚儘了全身力氣般隻身策馬急奔而去。
唯留下身後的程良,卻似是尚還不知發生了何事亦或是剛剛自己說錯了什麼一般,一臉驚愕地頓足怔愣了片刻,繼而則驚聲朝其已遠去的背影聲聲疾喚道“殿下,殿下……”
見其呼喚聲並不見有絲毫回應,這才忽覺似是有什麼不對勁似的,繼而亦急急跨上了馬背朝其背影緊追了上去。
主仆倆一前一後地一陣疾馳後,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見軒轅翰的馬速漸漸放慢了下來,終於停住。繼而翻身下馬,站到地上,似是恍恍惚惚地遊走到了一處偏僻的山穀裡的一座斷崖前,雙腿微微叉開,緊握雙拳對著眼前的深穀裡的白雲繚繞,滴翠浮青,雲海如浪瘋狂地連連怒吼發泄起來“啊……啊……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頓時間,隻聞山穀裡到處回聲陣陣,這聲聲響亮的似是撕心裂肺的怒吼聲,憤怒的都欲要將這山川河流撼動了一般,他的整個身子亦都在隨著這怒吼聲顫抖。
的確,自打從城南北山墜崖昏迷後醒來至今,他一直都獨自隱忍著衣上雲可能會遭遇到的任何狀況,好的,不好的……
這一切未知的可能,渺茫的生存機會,本就不知該如何排解,繼而又從衣上坤那裡得知了這個讓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生命的奇跡。
原來,當年的那個婦人,她落崖後並沒有粉身碎骨,無跡可尋。不僅如此,她還拚命地保下了一個孩子。
而那個孩子,他怎麼都沒想到竟然會是她,竟然就是她。
原來,這十七年以來,那個孩子,她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如此艱難辛苦地活著。
若是他早些知道,或許她便不會在那個宅院裡活的如此小心翼翼和委屈;若是他早些知道,他會對她加倍更加倍地好一些,是那種他從未對誰有過的好;若是他早些知道,或許一切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可這些年來,他卻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這時,終於趕上來的程良一見到眼前從未有過如此失態和放縱的主人,整個人都被這個場麵驚呆了。他坐在馬背上朝著那個尊貴偉岸的身影怔了許久,方才默默地下了馬來。
繼而又兀自踱步著緩緩走到其身後,心疼又憂傷地看著眼前這個從未有過如此無奈又悲憤的主人,痛心極了地沉聲勸解其道“殿下屬下知道殿下心裡難過,可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眼下,殿下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衣姑娘至今都下落不明,毫無半點音訊;太妃亦死的不明不白,太後和皇上必定是各懷鬼胎,殿下一定要防患於未然,及早查明事實真相方可;那東寧國國君明明拒了我國的和親請求,可那梅誌煊卻忽然現身出來,如此著急地想要迎娶玥公主,其中一定有什麼陰謀詭計;皇上暴政已久,西秦的子民,還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聽說,最近在我邊境地帶,像是又有內亂發生,且規模還相當之大,當地官府根本無力將其消滅。殿下既然已病愈,想必這次,皇上也很快會下旨派殿下親自出麵去鎮壓了……這所有的事情,無一不是迫在眉睫的。所以殿下一定要振作起來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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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此,軒轅翰洶湧澎湃不止的心似是方才得以漸漸安息了些許下來,終於鬆了口氣,握緊的拳頭亦緩緩被鬆了開來。
隻是仍舊沉默著不說一句話,任憑程良再怎麼勸,他都始終一動不動地抬眼睜睜望著深穀之上,天空中的雲卷雲舒,心裡暗自朝其默默道“雲兒,你聽到了嗎?本王在心裡喚你,若是你聽到了,就快回來本王的身邊。這一生,本王都不能再失去你,我們錯過的,已太多太多……”
程良已然勸不下,索性不知何時起便也不再出聲,隻是默默地在陪在其身旁一起靜靜地站著,守護著他的主人。
不知過了多久,軒轅翰一直怔望著深穀上天空中的雲彩一動不動,直到一片夕陽出現將其漸漸染紅。
再到夕陽西下,夜幕悄悄降臨,他忽然一個急轉身道“回府。”
說著,便大步上前翻身上馬,兀自策馬揚鞭,程良緊隨其後,倆人一道朝著城東府邸方向疾馳而去,揚起一地的塵土飛揚。
桃花店村裡。
不知為什麼,若曦今日裡總是一副昏昏沉沉,極為貪睡的樣子,然卻也發生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感到特彆奇怪和興奮的事情。
早飯過後,歡兒便準備好了新的白布巾和藥,準備給若曦換藥。
可是,當她小心翼翼地將原來的白布巾替其摘下來的時候,竟然發現若曦頭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
不僅如此,一夜之間,竟然連傷口亦消失地無影無蹤,就恍若她從來都沒有受過傷一般。
隻有老婦人始終都有事琢磨不透,所以便總是心事重重,悶悶不樂的。一大早起來,見若曦頭上的傷已然大好,心中亦似不怎麼高興地起來。
這會兒,見若曦整日裡都昏昏欲睡著,不知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自己的心中,亦是對這個等了太久終於出現的女子懷有太多的疑問。
索性便想著還是得請城隍廟的大師親自來看看,方才能安心。
抬頭來看看天色,再不動身的話,怕是到天黑的時候,便要到不了城隍廟了。
一念至此,老婦人便急急動手收拾起行裝來。一個簡單的包袱,遮戴上了黑色的長帷帽,這便準備著要出門去了。
豈料其前腳剛一邁出房門,歡兒便從西屋裡急急衝了出來,兩手將其扶住,忙問道“老夫人,您這是打算去哪兒呀?”
老婦人駐足停了下來,一臉凝重地側身望著西屋裡昏睡著的女子道“若曦如今這個樣子,老身不放心,我還是親自跑一趟城隍廟吧。興許,玄空大師這次剛好就雲遊回來了,我得請他親自來家裡給若曦瞧瞧才能安心。”
話音未落,歡兒一聽便伸出手來想要去卸下老婦人肩上的包袱“老夫人,快放下來,還是歡兒替您去請吧。這些年以來,您可從來都沒出過這個村子啊,歡兒怎麼能放心您獨自一個人出門呢!”
老婦人拽住歡兒的手,阻止道“歡兒莫要胡鬨。若曦剛醒,一切都還不穩定,她眼睛又看不見,你留下來還要照顧她呢。待會兒記得幫她服藥,老身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不行,說什麼歡兒也不能讓您去。”歡兒依舊嘟著嘴,不鬆開附在其包袱上的手半分道。
就在倆人互相拉拉扯扯著,都不願鬆手的時候,忽然從西屋內傳出女子似是夢魘一般的喃喃細語聲來“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
聞此,倆人即刻同時都驚的麵麵相覷了起來,歡兒一時情急之下,便先忽地一把鬆開了手,繼而疾步朝屋內奔去。
至此,老婦人方才乘機偷偷地溜出了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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