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善村的試點名額吧,給我吧。”三舅語氣平淡,就著饅頭將最後一點茄子湯喝完,“你倆還沒吃飯呢吧,自己去找盆打飯去,吃完了再走。”
三舅起身從於大為手裡拿走文件直接離開,全程都不理會旁邊那個河善村的村長。
“孫老哥你彆介意,我三舅一直都這樣,性格比較咯嘣,不太愛說話。”於大為拽著孫和民就朝食堂屋子走去,二人一人打了一勺子湯,拿了一個饅頭。
雖然肉很少,不過應該是葷油做的,茄子湯的味道不賴,於大為足足喝了兩小盆,這才鼓溜著肚子去了三舅的辦公室。
孫和民有點不太想跟三舅這種人接觸,便主動在外麵等著。
於大為敲門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空曠的屋子,旁邊擺了張彈簧床,是那種無數密密麻麻的小彈簧連接一起的,上麵鋪著一層破草席,整個房子牆壁都是磚塊,沒有修飾任何外立麵,辦公的桌子也隻是一個小學生用的黃色的木頭課桌,旁邊有個同款農村小學的破舊凳子。
實在難以想象,一位未來負責整個蘆河鎮所有村子通電的總負責人,竟然會在這麼一個簡陋的地方辦公。
此時三舅正靠在另一張單人床的被子上,左手夾著一支旱煙,資料放在盤起的腿上,右手時不時地會翻個頁。
“老張那邊,你們河善村沒少使勁吧,就這人口數,隨便拿出來一個都比伱們村多。”三舅將隨便翻了翻,將兩份報告遞還給了於大為,“拿走吧,簽字蓋章都已經給你弄好了。下個月應該會正式開工,你的車啥時候能到位?”
於大為將課桌旁邊的凳子拉到了三舅麵前,然後一屁股坐了下來:“已經弄到手一台輪挖了,順利的話一兩周沒問題。”
“行,你跟我來。”三舅起身走到窗戶邊上,伸手指著遠處院子的一為大肚子男人,“他叫齊大肚子,還有一個四禿子,都是我的人,幫我管理這些個人。以後你見到他們不用管權當是個屁就行了。”
於大為看了一眼那男人,對方穿著三色條狀的短袖,圓鼓鼓的將軍肚,雙腿穿著一條藍色的褲子,看起來比三舅這個莊稼漢模樣更像主管。
“彆的沒什麼了。”三舅吸了口煙,看著好幾年不見的大外甥,“快走吧,你們村的那位村長,一開始進院子就急得不行,彆耽誤了人家辦事。”
“好,那等我把車弄好了再過來。”於大為點點頭,也不好解釋什麼,轉身快步離開。
侯萬山屁股靠在窗台上,一直自詡為對人性無比清楚的他,發現自己第一次看走眼了。
按照當年他的眼光來看,於大為性格大大咧咧,做事愛裝逼且浮躁,這輩子能不欠債就不錯了。絕對是那種啥也不行,一事無成的人。
可從市裡回來,這次再看,性格穩重不說,也沒了當年上來就愛吹牛逼的習慣,做事有條理又有分寸。
也難怪能被二哥這麼器重。
“不得了啊,我就算瞎了也無法相信,一個人竟然真的能從泥鰍變成蛟龍。”侯萬山將煙頭扔在地上,轉身從窗外望著二人離去,“能改變自己的人,一定是碾碎了骨頭,吃儘了苦頭。”
院子外麵,於大為帶著村長抓緊朝於家屯駛去,隻是車剛剛開進屯子,家家戶戶都抱著一卷黃紙,朝著屯子最中間那一家趕去。
於大為一下子踩住了刹車,一時間沒緩過來,也沒辦法接受。
身旁的孫和民更是呆住了,張著嘴巴望著一個個行人表情悲切,他難受得低下了頭。
於大為強提著精氣神,開足馬力朝大大爺家趕去,把車停到院門外,拿著孫和民的公文包就朝屋裡跑。
他扒拉開擠在身前的人群,猶如一條逆流而上的小魚,衝破重重阻礙,終於來到大大爺麵前,隻是大大爺已經安安靜靜的躺在炕上,身上蓋著薄薄的被子沉沉地睡去了。
“大大爺,咱們,咱們村馬上要通電了,您,您要不起來看一眼。”於大為眼圈通紅,從破舊的公文包裡拿出一遝文件,“大大爺,上麵有官家的簽字和蓋章,您就看看唄?”
周圍人看著於大為蹲在炕沿旁邊,輕聲跟已經離去的大大爺說話,有些年歲大的長輩受不了,背過身急忙擦著掉落出來的眼淚。
於老蔫也在旁邊看著,實在不忍心見到兒子如此,扭頭看了身側於大盛一眼。
“大為,我爸他交代完後事就走了,你也彆難過了,我相信他已經知道了。”於大盛上前將於大為扶起來,又把資料塞進了公文包裡。
“還是沒有趕上嗎?”孫和民看到大大爺真的走了,渾身仿佛抽去了所有力氣,隨後目光死死盯著不遠處的於槐,“你不是說能續命嗎?你不是說喝了湯藥就能給續命的嗎!”
孫和民要不是因為大大爺在場,絕對會出手暴走對方,江湖庸醫,狗屁大夫!
就應該聽他的,去大醫院!彆人沒錢給大大爺看,他有!他來治!
四大爺於槐麵露羞愧,更多是則是無奈:“老大哥知道自己撐不住了,執意要散掉那口氣,也怨我學醫不濟,是我沒用……”
“四大爺,是我爹自己的意思,跟您沒關係。”一旁的於大智急忙安慰,避免再走一個,而後看著孫和民解釋說:“孫大哥,真不怨任何人,我爸生性剛強,你也知道他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