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裴墨在一月前便請了蘇雲和蘇源等一班京城富賈公子來捧蘅芷的場,雖說缺了宛離的琴聲頗有些遺憾,但是蘅芷的美貌與絕世舞姿為他大大地掙了麵子,一時得意非常,決定七月初七乞巧節時,包下“慧心雅敘”,請上京中的文人雅士、官家公子來此等清雅之地一敘,最重要的是,他還邀請了當今皇帝最為倚重的雅安侯金風羽。
宛離因之前一直在城郊彆院養病,所以並不知曉裴墨的行為,待她七夕節返回“慧心雅敘”才知今夜風羽會來,一時驚的六神無主。
蘅芷去了法錄寺上香未歸,她還不知道之前宛離在紫金山偶遇風羽報上的是她的名字,若是不預先跟她打過招呼,難保蘅芷會做出什麼事來。
宛離守在“慧心雅敘”後門急得團團轉,老鴇卻過來找她了。
“前頭忙得團團轉,你倒在這裡偷懶,怎麼還不去準備?”
“蘅芷還沒回來,我在等她。”
“哎呦,這死丫頭,明知道今天雅安侯會來,居然還跑去法錄寺上香,派人去找過她沒有?”
宛離點頭,“已經找小廝去催過了,大概很快就回來了吧。”
“各位公子已經來了不少,裴公子正催著我來請蘅芷呢,這下子可怎麼辦?”老鴇賊眼一轉,“要不你先去為各位公子彈奏一曲?”
宛離退後一步,“我要等蘅芷回來。”
“我知道,這死丫頭很快就回來了,你先去彈一曲撐撐場麵呢。”
“蘅芷不回,我不彈。”
老鴇氣得不輕,“你這丫頭怎麼脾氣那麼倔,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答應蘅芷收留你,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老鴇罵罵咧咧地要走,被宛離叫住,正以為她回心轉意時,宛離皺著眉對老鴇麵無表情地說“我是男人,你彆記錯了。”
老鴇一怔,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狠狠地瞪了宛離一眼扭著腰走了。
這時,後門喀拉一響,蘅芷回來了,見到宛離愣了下,又見到院子拐角處老鴇的身影,嗤了一聲“這老女人又來找你麻煩嗎?”
宛離搖頭,“她是次要的,我在這裡等你是為了彆的事。”
蘅芷挽著她往自己小樓走,嬌笑道“瞧你緊張的,什麼事啊?”
“今日雅安侯會來你知道吧,”見蘅芷點頭,宛離繼續說“一個月前我曾在紫金山遇到他,他問我名字,我用了你的。”
蘅芷站住,一臉疑惑地看向宛離,“為何要用我的名字。”
“我不能讓他認出我來。”
“你沒告訴我,你還認識雅安侯,”蘅芷望住宛離,臉上的表情有些受傷。
宛離遲疑了下,“蘅芷,這些事我以後再慢慢告訴你,你先幫幫我好不好?”
“你要我幫你什麼?”蘅芷又恢複神態,放開宛離的手獨自開門進屋,小玲早候在一邊為她梳洗更衣,宛離不便多說什麼,隻囑咐一句“不要讓我說話。”
蘅芷一挑眉,“這讓我怎麼幫?”
宛離不說話,隻呆呆看著坐在妝台前梳妝的蘅芷。
蘅芷從鏡中看到宛離失魂落魄的樣子頗為心疼,搖搖頭“好啦,我知道怎麼做,你快去準備吧。”
宛離見蘅芷答應了,很是開心,回屋去抱回了她的那把“落雁”候在蘅芷門口,蘅芷梳妝完畢,見宛離頗為狗腿似地看著她,不由笑了,“平日裡見你老是板著個臉,什麼都是淡淡然的模樣,今日倒是見識了你不一樣的表情,難得難得。”
因今日人多,老鴇特地在“慧心雅敘”的正廳搭了個跳舞的台子,還不忘給宛離在台後做了個隔間,擺上屏風白紗,將她隔離起來。
宛離剛在屏風後坐下調弦,隻聽到前頭一陣喧鬨,眾人紛紛起身行禮,便知是雅安侯來了,她心裡不由緊張,透過屏風的縫隙往外看,風羽正坐在她對麵的那張圓桌後,他仍是一身緋紅衣衫,墨色長發隨意的挽在肩頭,張揚的氣息一如從前,隻臉上的表情更加沉寂。
蘅芷站上台中,眼波流轉間將台下眾人看了個遍,她向屏風後的宛離點點頭,宛離遲疑了下,按下第一個音,卻是一曲《憶故人》。
蘅芷呆了下,隨即醒悟過來,了然的笑了,長袖一揮舞姿妙曼柔美,將對故人的回憶與相思舞得淋漓儘致。
一曲終了,滿場皆寂,過了許久人們才發出讚歎,蘅芷款款走到裴墨身前行禮,裴墨滿意地笑道“蘅芷姑娘舞姿又有長進,裴某實在佩服。”
他站起身,將身邊的風羽介紹給蘅芷,“這位便是為皇上立下赫赫戰功的雅安侯。”
蘅芷盈盈一拜,“小女子蘅芷,給雅安侯請安。”
風羽上下打量著蘅芷,不動聲色地說“昔有大娘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蘅芷姑娘的舞藝超群,當比公孫大娘技高一籌。”
蘅芷捂唇輕笑“侯爺謬讚,蘅芷愧不敢當。”
風羽又看了眼蘅芷,目光越過眾人看向台後的屏風,“撫琴之人可是京中盛名的阿離師傅。”
蘅芷隨他一起看向屏風,笑道“正是阿離,難得侯爺亦知曉阿離名號,真是阿離的榮幸,不如讓阿離為侯爺再彈一曲如何?”
“如此甚好,”裴墨撫掌大笑,今日蘅芷可是為他掙足了麵子,隻願那阿離師傅不要拂了雅安侯的意。
宛離遲疑片刻,彈了一曲《高山流水》,如泣如訴的琴音讓眾人沉迷其中,仿佛能感受到伯牙子期那惺惺相惜的情意,深深折服在宛離高超的琴技中。
風羽靠著椅背,手中握著一隻酒盅碰著嘴唇卻並不喝下,他淩厲的眼神直直看向屏風,仿佛想要看穿那堵厚實的屏風,看到屏風後的人。
蘅芷見他心思全在宛離那裡,不由心驚,忙笑著走到風羽身邊,“蘅芷早聽聞侯爺威名,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容蘅芷敬侯爺一杯。”
蘅芷端起酒盅,送至風羽麵前,風羽被她拉回神思,向蘅芷淡淡一笑,接過酒杯一飲而儘。
蘅芷俏臉飛紅,掩唇而笑,“侯爺如此豪爽大方,蘅芷再敬您一杯,謝侯爺捧場。”
風羽看著蘅芷似笑非笑,握著酒盅卻並不喝,伸出一指點了點屏風,“本侯仰慕阿離師傅的琴技已久,不知可有榮幸一睹阿離師傅真容。”
蘅芷一慌,手中的酒盅抖了下,灑了點酒在風羽肩上,蘅芷忙扔了酒杯取絹帕為他擦拭,口中低嚷“蘅芷該死,弄汙了侯爺的衣裳,請侯爺隨蘅芷去清理一下。”
風羽躲避著蘅芷的絹帕,連連擺手,“不妨事,蘅芷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一邊的裴墨有些吃味,上來拉蘅芷,“蘅芷姑娘彆在意了,雅安侯爺大人大量,不會跟個姑娘家計較。”
風羽聽到屏風後有動靜,憑借好眼力看到屏風後一個白色身影一閃,他起身向蘅芷一笑,“本侯去整理一下,姑娘在此陪著諸位公子即可,不必介懷。”
風羽的鳳眸微眯,唇角微微勾起,迷人的笑容讓蘅芷收了手,怔怔站在原地,呆愣地望著風羽整一整衣領,隨小廝走了出去。
待風羽一走,蘅芷便醒悟過來,返身去找宛離,屏風後卻空無一人,小玲說阿離師傅琴弦斷了,回去取琴弦了,蘅芷低叫一聲糟,要出去找宛離,卻被跟過來的裴墨攔住了。
“蘅芷姑娘要去哪兒?”
蘅芷賠笑道“蘅芷想去換身衣裳,一會再為裴公子舞一曲可好?”
裴墨一把拉住蘅芷的手腕,大笑道“不必了,蘅芷姑娘現在這身衣裳就很美,先陪本公子喝兩杯,一會本公子陪姑娘去換衣裳可好?”
蘅芷心中不悅,但礙於人多隻能強壓下,微笑著跟裴墨回桌邊喝酒,一邊在心中摸摸祈禱,千萬彆讓雅安侯碰到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