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兒趕忙搖頭,“姑娘若是想出去散步,法兒一定相陪,隻是莊主的‘盛蘆’離這裡頗遠,天寒地凍的,姑娘就在這附近走走吧,‘盛蘆’就不要去了。”
“無妨,我不覺得冷。”
宛離將一件黑狐大氅裹在身上,手扶著肚子蹣跚著下了樓,一開門寒風夾著臘梅香撲麵而來,她緊了緊大氅,跨出大門。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才走出沒多遠居然下雪了,甘州很少下雪,特彆是這種鵝毛樣的大雪,所以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新奇的表情,法兒更是興奮地衝到院子裡,站在雪地裡尖叫著。
宛離想起海澤似乎也下過一場這樣的大雪,那時候,她和清漓還相約一同去紫玄山賞雪景,後來因為母親病重沒有成行。
宛離在雪中緩步前行,平湖上的景色異常美麗,漫天雪花落入平湖便消散不見,湖麵上隻有一層淡薄的氤氳水氣,她將法兒從廚房取來的魚湯抱在懷中,用自己的體溫為魚湯保溫。
風羽所在的“盛蘆”在山莊最北麵,沿著平湖堤岸向北走去,一路上莊內的仆從步履匆忙,宛離走走停停總算到達這個簡樸的凹字形小院。
兩側的廂房中聚集了莊子裡的賬房和管事,此時進出的人不多,每個人各司其職,對宛離的到來沒人多說一句。
正屋是風羽日常起居的地方,此時門正虛掩著,屋內隱隱傳來說話聲。
宛離起了玩心,示意法兒不要發出聲響,抱著魚湯輕手輕腳地開了門,屋內說話的聲音便清晰起來。
“莊主,皇上駕崩的事實在是瞞不住,就算咱莊子裡守口如瓶,可是外麵早就翻天覆地了,顧姑娘再……”
“住口,彆說了!”
風羽喝止住了說話的人,隻因他看到了早站在屋中的宛離,她一臉疑惑地看著風羽和他的屬下,喃喃道“他是不是說,四哥過世了?”
“不是,你聽錯了,”風羽皺著眉否認,向屋裡的下屬使眼色,下屬們急忙退出,不一會屋子裡便走得乾乾淨淨。
“下著雪呢,你怎麼過來了?我好像聞到了魚湯的香味,是不是你給我送來的?”
風羽笑著向宛離靠近,見到她懷中抱著的湯罐,開心地想要接過,宛離卻不為所動,抱著那罐子抬頭盯著風羽。
“你告訴我,四哥是不是真的過世了?”
“都跟你說了不是,你怎麼還在糾結這個事?”
“鏘”的一聲,宛離懷中的湯罐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香濃的魚湯四濺,宛離的衣袍被浸濕。
“阿離,你怎麼了?”風羽見宛離彎下了腰,心中一驚,忙上前將她扶住。
宛離雙手捧著肚子,哆嗦著雙唇說“我,我好像要生了。”
風羽慌忙將她抱到床上,吩咐人下去找大夫和穩婆,宛離抓著風羽的手哭道“風羽大哥,四哥是不是不在了?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彆胡思亂想,你認真生孩子,”風羽責備道“皇上什麼時候說不要你了,他隻是在修養,很快就要來見你了。”
宛離痛得五官都快皺在一起了,眼淚止不住肆虐,她不住點頭,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在陣痛了五個時辰之後,宛離終於誕下一名小女嬰,通紅的皮膚黑密的頭發,活脫脫雲禛的翻版。
看著小寶寶,宛離心裡更加痛楚,孩子的生日居然是父親的忌日,這是多麼諷刺的事,宛離趴在枕頭上痛哭,孩子在她身邊會讓她不時響起雲禛的好,他的一顰一笑,他對她的包容與關愛,從此後都離她遠去了。
宛離逐漸接受了雲禛過世的消息,聖旨早已頒布,舉國進入國喪期,棺槨停靈七日,忠王雲賢繼位登基。
她再也不像最初時那麼傷痛了,原本當她聽說雲禛過世,難受的恨不得立刻隨雲禛而去,現在她有了孩子,是她和雲禛的孩子,她覺得自己瞬間長大了,對死的也不再那麼強烈。
小嬰兒睡在宛離身邊,圓潤的臉頰上皮膚紛嫩,正睜著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盯著宛離,宛離伸出手指,細細撫摸著孩子的臉頰,“寶貝,雖然你沒有爹爹,可是有娘會照顧你,娘希望你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傷心難過的事,都能開心的生活,所以你的小名就叫‘笑笑’好了。”
小嬰兒似聽懂宛離的話一般,咧著嘴微笑著,似一抹冬日的暖陽,照亮了宛離的整個世界。
這是她和雲禛生命的延續,是她此刻最珍貴的寶貝,從此後再也沒有什麼能將她擊倒,隻要有了笑笑,她便擁有了一切。
雲禛,你看到了嗎?這是我們的孩子,眉眼特彆像你的女孩,不管未來如何艱辛,我會努力給她最好的生活,將她撫養長大,我會堅強再也不會哭哭啼啼,你也會在天上守護著我們的,是不是?
宛離望著窗外漆黑夜空,想象著雲禛若知道她的決定會如何欣慰,淚水安靜地劃過臉龐,這是她最後一次讓自己肆意地流淚,今天過後她會更堅強、更勇敢,全心嗬護笑笑長大。
哭著哭著,宛離靜靜地笑了,她拭去淚痕,向著夜空低聲道
“雲禛,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