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擁著被子坐起身,抬手揉了揉昏沉的額角,片刻之後跡部景吾放下手,略略側首。
蜷縮在被窩裡的三條櫻子同樣睜著眼睛,泛紅的臉頰猶帶幾絲睡暈,抿緊的嘴角,眼神卻冷漠而平靜。
寂靜中那些聲音越來越清晰,間或混合誰急切的叫喚。
定了定神,跡部景吾翻身下床,先稍稍整理下淩亂的衣物,之後才轉出屏風朝門的方向走去,行出幾米,身後三條櫻子也跟了過來。
兩人並肩走到門口,就聽得外麵把房門擂得如山響。
取掉防暴搭扣,抬手握住門把,開門之前跡部景吾側眼瞥了後方的三條櫻子,低低的問道,“猜猜是誰?”
“北井燎。”三條櫻子的神情很平淡,眼底卻有光芒一閃即逝,“他保護的人失蹤了。”
“誰?”跡部景吾一愣,手下正待打開房門的動作就此停頓。
“那三人剩餘兩位其中一個,我也不清楚。”三條櫻子將落在門上的目光緩緩轉過來,“北井燎把保護的人放在我附近,以為這樣就萬無一失。”
光線略顯昏沉的玄關裡,跡部景吾看到三條櫻子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眯起眼睛,笑意端的涼薄。
“不然你以為他乾嘛平安夜還自討沒趣?監視我是一重,保護剩餘兩位是另外一重。”說話間視線轉向仍舊響個不停的門扉,她抬了抬下巴,“開門,彆讓人家等得太久,以為我拖延時間。”
‘等下再跟你算賬!’跡部景吾沒好氣的白了三條櫻子一眼,卻也知道此刻並非深談的好時機,隻得沉著一張臉,默默打開門。
………
緊閉的房門打開的瞬間,與站在外麵那人兩廂一個照麵,跡部景吾還來不及有所表示,對方就迫不及待往室內衝。
“津川失蹤了!”被他眼疾手快抓住不得前進一步之後,北井燎仍是目不斜視,直直衝著三條櫻子喊道。
“那你敲我門做什麼?是要進來搜查?!”三條櫻子語氣冰涼,側身斜倚著牆壁讓出通道,神情顯得無比譏誚,“進來找看看,是不是我將他溺死在浴缸裡。”
聞言,跡部景吾立刻鬆開手,也不看北井燎的後續動作,反而上前一步走到門外,對著走廊內嚴陣以待的餘下幾人沉聲道,“出示搜查令給我過目。”
見那幾人麵麵相覷,神情略顯尷尬,跡部景吾複又冷笑,“沒有就滾!明日我會致電貴單位直接負責人,要求就此給予合理解釋。”
停頓幾秒,在看清楚那幾人隱晦的將不滿視線投到北井燎背後時,跡部景吾暗自冷哼一聲,就此鳴金收兵。
後方,又聽得三條櫻子慢悠悠的開了口,“你是懷疑我上門質問,還是前來求助?”
跡部景吾轉過身,發現北井燎站在門口似乎進退不得,他心情頗愉悅的笑了笑,也不說話就這麼不遠不近望著。
過了好久,此地幾近膠著的情勢被三條櫻子自己打破,她幾步走到門口,再從北井燎身邊擠出來,“要進去浪費時間我也無所謂,不過…我個人認為這種時候還是爭分奪秒的好。”
“人怎麼丟的?”她問這句話的語氣象是很尋常。
而北井燎的回答也似是理所當然,“下午開始,刑偵組受命跟著有生命危險的秋元舞子一案餘下兩名人員。”
“津川在我這一組,十五分鐘前他找借口調走跟在身邊的人,然後就失蹤了。”
兩人一問一答,態度各自平穩,仿佛之前那些衝突沒發生過。
………
簡短交談過後,一行人包括跡部景吾在內都急匆匆開始行動,因為三條櫻子說‘如果不幸是連環殺手的計謀,津川大概被騙離酒店。’
‘說起來也是你們警方實在沒什麼可信度。’
當然,她後麵這句話北明顯被井燎一組人員忽略。
‘事後再來追究失職責任,現在重要的是把人找出來,運氣好或許還能抓個現行。’這也同樣是三條櫻子說的,她用這句話平息浮動在北井燎一組人員之間的異樣氣息。
無論津川是出於何種原因自重重警戒內消失,至少她這句話暫時鎮定了局麵,甚至給了北井燎一組希望————現場抓到連環殺手,多少能與失職一事功過相抵。
所以說…三條櫻子在操縱人心方麵其實也很有一手,跡部景吾百忙中撥冗用讚賞的眼神睞了三條櫻子一眼。
[被騙離酒店],如果假設成立,津川走的路線一定不會是人來人往的通道。
於是,一行人兵分兩路,一路往電梯路線一路走救生梯。
跡部景吾先通知酒店方麵利用內部網絡查找蹤跡,並且讓其展開地毯式搜索,同時他彙合領命前來的保全人員沿著分配的線路,乘坐電梯直通酒店後方。
三條櫻子和他在一起,另外跟著一位不認識的刑偵組成員,這樣的組合原本北井燎不同意,隻是他的抗議被擁有此處產權繼承權的跡部景吾聽而不聞。
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跡部景吾個人表示,這樣更深露重的晚上,他才不允許自己女朋友被莫名其妙的男人帶走。
………
跡部景吾三人加上保安三名共計六人走的是酒店員工的上下班路線,電梯一路沉到底樓,鋼製門扉開啟的瞬間,撲麵而來的是極冰冷的寒意。
走出去就是後巷,一端直通馬路,一端是酒店倉儲部門裝卸貨的位置,如今是晚上,裝卸貨通道上堆積著些來不及歸置的什物將道路堵得擁塞,上方投下來的燈光勾勒那些高低起伏的線條,忽明忽暗的陰影給人莫名的壓抑感。
幾人站在後巷中央的分水嶺,看了看一側儘頭的車水馬龍,不約而同的把搜索目標先放在另一端的雜物叢林這裡。
[碰——],眾人尚且來不及行動,象是玻璃瓶自高處墜落發出的聲響在不遠距離內回蕩,停頓片刻,[碰——碰——],又是連續兩聲悶響。
與此同時,跡部景吾感覺到握在手裡的三條櫻子的手以極快的速度掙脫,眼前卷過一道氣流,她朝著發出聲響的那處飛奔,隨後,才是反應過來的其他人緊隨而去。
無人的箱型小貨車,高高堆疊印著酒店標誌的木箱,不明用途的各種物件,夜晚的巷子裡這些東西變成層層迷障,給行動帶來很多不便之處。
過了一會兒,三條櫻子的速度緩下來,讓出位置給保安和刑偵人員走到前麵,跡部景吾立刻趕到她身側,再次攥住她的手,狠狠白了她一眼。
他拉著她穿行其間,邊留心周遭邊小心護著不讓身邊這人踩到或者撞到什麼,幾分鐘後,兩人繞過占據近一半空間的大型貨箱,就見領先一步的保安和刑偵人員停在那裡,背影繃得死緊俱是如臨大敵的模樣。
十幾米開外的狹隘處有兩個人,一蹲一臥,癱倒在地上的人隱在陰影裡看不分明,蹲著的那位麵朝眾人…
聽到動靜那人抬起頭,略略昏暗的光線下,陌生的臉難看得幾近驚恐…
又冷又悶的空氣裡彌漫著濃烈的鐵鏽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