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兒的身上怎麼會有人血呢?
輕輕拭去指腹上的血跡,夏鳴沒有選擇繼續閉關。
一步又一步,夜痕加持,夏鳴悄無聲息地走出了閉關地。
走出閉關地的那一瞬間,萬千香火道痕便朝著夏鳴飛速裹挾而來。
沒有著急吸收那些香火道痕,夏鳴心神緩緩探入了道痕其內。
香火道痕大多帶著執念訴求,有所欲方有所求。
不聽不要緊,夏鳴這一聽可就聽出問題了。
【真仙保佑!保佑我財運亨通,俺截道之所獲,願和您三七開。】
【真仙保佑!保佑我升官發財!保佑我貪汙受賄不被發現!】
【真仙保佑!保佑我這次上山能獵一頭靈物!】
【真仙保佑!保佑我殺人不被彆人發現!】
【真仙保佑!保佑來年風調雨順!】
……
此刻的夏鳴,方才意識到香火之道那個致命的弊端。
香火之道其實並無好壞之分,香火隻是眾生訴求之念。
說來也是有趣,那些作惡之人的香火道痕反倒是最濃鬱的。
他們所求越多,香火也就貢獻越多。
他們比誰都貪,他們比誰都怕。
他們更渴望冥冥之中的庇護。
這樣龐雜的香火大道,雖然幫著夏鳴化身為神。
但是那些道痕也將夏鳴牢牢束縛於此。
香火之道乃是雙刃劍。
長遠來看,香火荼毒遺禍更甚短期得利。
正是那些不斷積澱的香火道痕,阻止了夏鳴成就大乘。
遍觀無儘的香火道痕,夏鳴眼前忽得閃過一道極為特殊的訴求。
【東桑主事拜求真仙憐憫,東桑鎮的貢品能否再少一些?】
【今年東桑鎮已經上供三次了,懇求真仙憐憫。】
貢品?
東桑鎮要納什麼貢品?
這則訴求剛剛浮現,便被萬千訴求直接淹沒。
浩浩泱泱的香火道痕,甚至將夏鳴的感知都遮蔽住了。
他聽不見山川的脈動,他隻能聽見那無儘的訴求。
如此化神之道,已然背離初衷。
若是有人借著香火大道為非作歹,怕是夏鳴都感覺不到。
目光陡然一寒,夏鳴徑直趕往西靈川的東桑鎮。
他倒要看看這所謂的上貢之物到底是什麼!
東桑鎮的草頭神乃是一隻雜血黑蛟。
當年這廝疏導河道有功。
夏鳴便許了他一個草頭神。
當夏鳴走入黑蛟洞府的時候,正看到無比喪心病狂的一幕。
於那洞府之中,黑蛟草頭神正在大快朵頤地吃著人。
他吃得是那般仔細。
每一寸骨血都被他小心吞了下去。
咯嘣!咯嘣!咯嘣!
骨肉迸濺的脆響,回蕩在死寂的大殿之內。
更讓人感到驚悚的是,於那大殿的角落更蜷縮著數個顫抖的女子。
她們被捆縛住了手腳,堵住了嘴巴,身上更無半點遮羞之布。
望著不遠處的那一幕駭人景象,她們隻能顫栗發抖。
黑蛟一邊吃著人,一邊還朝角落處望去。
舔舐著嘴角的鮮血,黑蛟一臉得意。
“真美啊!真美!”
“十人食一,那又如何?”
“俺多要一個,他們敢不給嗎?”
“他們敢得罪真仙嗎?”
“嘿嘿!真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若無真仙背下因果,俺怎麼敢這麼吃?”
“再來三年!不!隻要一年!俺也能成就元嬰修為!”
就在黑蛟伸出大手將要抓住那幾個女子的時候。
夏鳴身影浮現,徑直擋在了黑蛟的大手之前。
看到夏鳴的那一瞬間,黑蛟也是猛地一驚。
當年平定水患的時候,這廝也曾遠遠地見過夏鳴一眼。
連忙跪伏在地,黑蛟頭顱死死貼緊地麵。
“拜見尊上!”
“尊上……您怎麼來了?”
“尊上!我可沒有半點偷吃啊!”
“我……我可是一直按照規矩辦事!”
抬手鎮壓吃人黑蛟,夏鳴眼中殺意激蕩。
“規矩?什麼規矩?”
“這便是你收上來的貢品?”
“是誰要你收的貢品?你奉了誰的旨意!”
寒涼聲音回響耳畔,黑蛟身軀又是猛地一哆唆。
“尊!尊上!這不是您的意思嗎!”
“是您將命令層層下傳的啊!您忘了嗎?”
“您說人是天地精,人之道痕,便是大世道痕啊!”
目光一寒,夏鳴大手猛地一按。
下一刻,無儘鋒芒直接將黑蛟斬成了一團汙血。
再然後,順著吃人黑蛟這一支脈,夏鳴一路溯源而上。
從十裡之主,殺到百裡之主,從百裡之主,殺到諸大山主、川主!
令夏鳴感到惡寒的是,這所謂的上貢製度已經深入每一寸山川河流。
不光是妖族參與其中,就是那些人族也樂此不疲!
他夏鳴竟然成了三惡之首!
中域諸山主,皆是他夏鳴的草頭神!
山中猛虎,皆是他夏鳴所豢養的。
中域諸川主,皆是他夏鳴的忠誠信眾!
川中蛟龍皆要奉他為主!
而那山川之間的惡人,都是替他夏鳴辦事的門下走狗。
誰是三惡道人,他夏鳴才是真正的三惡道人!
再次來到魏三惡的墓碑前,夏鳴死死握緊了拳頭。
歲月變遷,巨大石碑直接崩裂。
石碑斷成了兩截。
【道】裂了,【人】也碎了,唯有【三惡】屹立不倒。
逆著那蜿蜒的上貢脈絡,夏鳴最終來到了最大的真仙觀所在。
無論白晝黑夜,真仙觀的香火都鼎盛到了極點。
衝天的香火,遮蔽整個天穹。
真仙虛影之中,三惡大行其道。
於那真仙觀的地下秘境之內,夏鳴看到了如此一幕。
一個身著潔白衣袍的女子,正恭敬地跪在重陽兒的麵前。
白袍女子的身旁,則是一個衣著考究的黑袍男人。
“重陽尊者,這便是今年真仙日的貢品。”
“煩請尊者笑納。”
“左昌!這哪裡是什麼貢品!這分明就是一個人!”
聽著重陽兒的怒吼,那左昌依舊一臉笑意。
“重陽尊者眼花了,這不是人。”
“此乃空明道痕,道痕凝練,固化人形,此乃大藥。”
“左昌!你莫要哄我!這分明就是人!父親說了,不能吃人!”
“尊者啊,尊者,此乃大道之體,道體不是人啊!”
“道體不是人?”
“嗯啊。”
“我又怎敢欺瞞尊者呢?”
一人一虎,四目相對,相視無言。
此間之際,那白袍女子也朝著重陽兒恭敬一拜。
“回稟重陽尊者。”
“空明道體不是人……”
“空明道體乃是上供尊者的貢品。”
深深地看了那女子一眼,目光幽暗的重陽兒緩緩伸出了大手。
就在重陽兒將要觸及那女子的一瞬間,他那周身毛發猛地炸起。
於那一瞬間,重陽兒直覺肝膽欲裂,神魂欲崩!
緊接著,於左昌那震驚的目光中,重陽兒竟然撲通一聲跪在了那女子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