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天野、龍庭之下。
桀緩緩走向了巨大的龍軀。
右手漸漸抬起，道道黑氣盤旋而上。
黑氣凝聚，鋒铓舒展，桀的右手直接化作黑刃。
夏鳴的極道大黑手，於桀的手中也走出了一條新路。
夏桀的這一刀若是斬下去，要的可就不僅僅是血肉那麼簡單了。
踩著蜿蜒而上的龍軀，桀一步步行至何念生的麵前。
眼中異象消失，桀的眼睛很是清澈。
望著那對眼睛，何念生眼中也閃過一絲追憶。
恍惚之間，他似乎又看到了當年那個目光澄澈的少年。
【師尊，等我成仙了，也會把你變成仙人……】
何念生後悔嗎？
並沒有。
超脫仙路是要爭的。
而不是施舍！
他夏鳴的仙不是我何念生的仙！
時光重來，何念生也不會猶豫半點。
眼中斂起寒芒，何念生麵色再次恢複如初。
將何念生的改變看在眼中，桀右手的黑芒又凜冽了那麼幾分。
凝視著麵前那對巨大的龍目，桀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
“念生太上……你真的想好了嗎？”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無視桀右手的鋒芒，何念生反問道。
“仙王真會放我離開嗎？”
“當然。”
“我願立下道誓。”
“如此這般……那便請仙王動手吧。”
何念生話音未落，桀右手鋒芒已經悍然斬下。
下一刻，何念生那條小山般的手臂直接應聲而斷！
那光滑如鏡麵的斷口之上，竟然沒有溢出半點血液。
桀的黑刃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詭異。
當然，此間最為震驚的，還是身為當事人的何念生。
黑鋒下徹的那一瞬間，何念生覺得他的神魂也好似少了一塊。
沒等何念生細細感應，一股難以言訴的僵硬之感，頓時席卷他的整個神魂。
這下子，何念生也再無多餘精力細細感知其它了。
桀這個小子……可真的是狠毒啊！
何念生心念浮沉之際，桀的聲音又悠悠響起。
“念生太上，你可想好要剜去哪顆眼睛了？”
認真看著麵前的桀，何念生絲毫不掩飾眼中的欣賞之色。
“好！好好啊！”
“江山代有人才出！你很不錯！”
“念生太上客氣了，小子初出茅廬，要學的地方還有很多。”
“敢問太上……可想好了？”
餘光看向桀右手那道漆黑的鋒芒，何念生眼中閃過一道晦暗之色。
何念生知道，他決計不能再讓桀這個小犢子出手了。
到了這一步，何念生哪裡還看不出來。
那小犢子是發下了道誓，但是那小犢子也是真的想他死！
若是再被夏桀那詭異的黑刃切上一刀，那才是真正恐怖的事情！
念頭浮動，目光一寒，何念生殘留的那隻巨大龍爪猛地探入左眼眼窩。
猙獰龍爪猛地用力一旋，下一刻，一顆染血龍目就這樣被他抓了出來。
睜著血淋漓的眼窩，龍爪托舉完整左目，緩緩遞到了夏桀的麵前。
“那便左目吧，畢竟當初他給我的便是左目，你看如何？”
“念生太上……當真痛快！”
“唉……我還想為念生太上代勞呢？”
右手黑鋒漸漸消散，桀也隨之小聲呢喃了句。
“唉……我其實想要的乃是右目。”
“罷了，罷了。”
聽到夏頡這話，何念生那巍峨龍軀也不禁猛地一顫。
好個心黑的小犢子！
收下左目，夏桀也履行了承諾。
浩然仙法催動，桀直接打開了何念生的鎮封。
一道道漆黑鎖鏈接連崩斷。
妖主、龍主、青蒼老祖、念生太上、何念生是終於脫困了。
隻不過昔日那遮天蔽日的九幽寒虯龍身，現在看來卻是有些慘不忍睹啊。
何念生本就被囚，氣息萎靡，如今還斷了右臂，沒了左目。
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桀，何念生一頭撞破了穹頂鎮封。
化作一縷白光，寒虯龍身直接沒入極北天野。
望著何念生那遠去的身影，夏桀嘖嘖稱歎。
“飛得可真快啊！”
“他是不是猜到我為他準備了弓箭？”
“念生太上果然有趣。”
吧嗒、啪嗒、吧唧。
夏桀感歎之際，躲在暗處的小驢子也緩緩踱步而出。
嘴裡嚼著一根胡蘿卜，驢子斜眼瞅向天空。
【你就這麼放他走了？】
“嗯啊。”
【想要他的道，直接殺了他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他會魚死網破的。”
“唯有給他希望，他才願意妥協。”
“我想要的，乃是最為鮮活的道脈。”
【小子，他可不是凡人啊，你就不怕他繼續作亂？】
“怕他作亂？不，我怕他不作亂。”
“他若是不作亂，那可就麻煩了哦。”
“那我還得想辦法暗中幫他一把。”
【小子，你到底想做什麼？】
“季師曾經講過一個故事，而這個故事又是父親告訴他的。”
“這個故事叫做鄭伯克段於鄢……”
“他不犯錯，我怎麼剝削他？”
“他必須得犯錯。”
【嘎嘎嘎！好小子！好小子！俺喜歡！】
【對了！你為何死盯著這條長蟲不放呢？】
大手一揮，桀認真地盯著懸浮在麵前的寒虯右臂。
“長蟲……是啊，此人曾經是個長蟲，可是他現在卻成了龍。”
“他的身上藏著一股極為可怕的蛻變道痕，而這縷道痕便能助我成事。”
“非但如此，何念生的背後可能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我去過無量山了，無量老祖我也見過了，他說何念生的天啟有些不一樣。”
“我懷疑，當年的浩宰元央道君可能出問題了……”
“這天下九野之內怕是有彆的東西啊。”
“我得想辦法把他找出來。”
桀提到浩宰元央的時候，驢子也沉默了許多。
沒有繼續再說下去，桀的大手徑直朝著寒虯龍臂抓去。
大手覆黑氣，桀的雙眸再次浮現輪回眼眸。
——【仙法！王盜！】
借助於夏鳴的本源魂脈，桀也領悟出了彆的東西。
在夏鳴眾生盜、聖人盜、仙人盜的基礎上，桀想出了王盜。
仙王統轄九野，王盜不是盜。
王盜便是王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王道乃是法統。
夏桀仙法催動，隻見山嶺大小的龍臂開始劇烈顫抖。
每一片龍鱗、每一塊肌肉、每一縷血液都開始瘋狂躁動。
一點又一點，於那鏡麵一般的傷口之內，緩緩冒出了一條條細長的道痕。
那些道痕若隱若現，扭曲異常，說是道痕，倒像是一條條扭曲的蟲子。
小驢子眼神驚駭之際，桀的目光倒是愈發明亮。
【這是什麼鬼東西！？】
“這便是蟲化龍！”
“它便是我要的畫龍點睛之筆！”
黑手猛地握緊，那些道痕便被夏桀收到了掌心。
小心將這些道痕謹慎收起，夏桀又繼續嘗試抽取左目道痕。
不出夏桀所料，巨大的左目之內，並沒有半點道痕。
左目是何念生自己挖的，他應該覺察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