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娘心動,她阿爹阿娘已逝,她是跟著叔父生活的……可她很清楚,她敢應,青姑也不會讓她活著跟他離開。
微微垂下頭,她眼裡光黯淡了些“我……我不能。”
他微微頷首,沒再說什麼。
此後他一直在下棋,她累極睡著,醒來時他已離開,麵前隻有已經下完的最後一盤棋。
他沒有再來,她心裡說不出的失落,然後這日,終於忍不住找到鄭九郎,不勝羞澀地問他“秦……秦郎君,為何不再來了?”
她還是穿著男裝,隻初見時有些臃腫的褐衫,變成了深色袍服,腰間還束了腰帶,刻意勒出一點纖細的腰身。
鄭九郎臉上笑意變深,看著麵前的女子微笑道“懷謹受過傷,前些日子出門,導致舊傷複發,近些日子都在家養傷呢。”
殊娘驚訝,她完全沒有看出來他受過傷……囁嚅了會,她問“他的傷,可嚴重?”
鄭九郎說“自然嚴重啦,否則怎會不來看你?”見她被自己這話說得麵上飛霞,眨了眨眼睛,“韓娘子要去看看他嗎?”
殊娘點頭,跟著又慌亂地搖頭,但人卻不肯離開。
鄭九郎見狀,十分貼心地把地址寫給她,還給了她一份自己的名貼“拿著這個去找他,不會有人攔你的。”
殊娘紅著臉,咬咬牙接過了東西。
此後她猶豫兩天,初八的時候,樓裡再次賓客爆滿,青姑不在樓裡,阮姬等也忙得腳不沾地。
殊娘坐在自己的小房間看著鄭九郎給的名貼與地址,再忍不住,換了身衣裳離開了。
有了名帖,殊娘果然很順利地見到了秦瑜。
他確實是在養傷,但也沒有好好在養傷。她到時他正半開了窗戶在作畫。
桌上略亂,然而那個人一襲紅紋墨錦袍,清雋高貴又帶著淡淡的文雅。
她佇立在門口不動彈,他又俯身畫了一會,才收了筆,一邊拿帕子擦拭手指一邊問“怎的不進來?”
殊娘捏緊了手中食盒,那是她特意去城內最好的酒樓買的八珍湯,買的時候一身熱血,隻覺他孤身在外養傷可憐兮兮,世上就隻她最惦念他。
見到了人,方覺得自己有多可笑。
秦瑜轉過了身,淡淡看著她,淡聲說“進來吧。”
他雍容自如,襯得殊娘莫名覺得自己像個無地自容的跳梁小醜。
她垂頭呐呐道“我聽,聽說你受傷了。”
“嗯。”他看著她,“所以你不是來看我的?”
她倏地臉又紅了,強行解釋說“我以為是那天晚上叫你傷重了,我……”
“進來吧。”他沒聽她說完,再次道。
口氣有了點不容置疑的強硬。
殊娘硬著頭皮踏進了這間布置精美華貴的房間。
哪怕開了窗,房裡都還很暖,靠近他,能聞到氤氳流轉的淡淡的香味。
清涼的味道,帶點微微的苦意。
是他身上的味道。
她臉又紅了紅,見他轉身看畫,忍不住也走近了些。
他方才畫的是他院中紅梅,前兩日又下了大雪,此時院中白雪覆蓋,唯一點紅梅在雪中輕綻。
她定定地看著,忽覺不對,轉頭望向案桌的另一邊。
那兒也放了一張畫,畫中女子一身明豔的騎裝,立在古木森森的廟宇前衝著人微笑。
她手中食盒晃了晃,那細微的聲響引動了身前人的注意。
秦瑜回頭,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唇邊含笑,篤定道“你見過畫中人。”
殊娘手中的食盒墜落,珍貴的湯水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