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還想著,橫豎他都忍了那麼多年,不在乎多忍這一時半會兒的。
要做戲,自然要做得逼真貼切,否則怎麼對得起那些滿懷期待的配角?
可如今,事情牽扯到顧惜若,他忽然就不想玩下去了。
他可以拿自己的命做賭注,卻不想給她帶來任何潛在的危險。
尤其是此刻看到她出麵為自己擋下那個巴掌之後,他愈發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感到愧疚,愧疚於他竟然沒能給她撐起一片天,一方可靠厚實的肩膀,為她擋去所有接踵而來的麻煩。
蒼帝狠狠的怔愣了下,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卻根本不理會段天諶,而是直接將矛頭指向顧惜若和駱宇,怒不可遏道“顧惜若,駱宇,你倆最好給朕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否則這擅闖上書房的罪名,你們一個都彆想逃脫。”
顧惜若聞言,小臉頓時皺成了一團,想著這個皇帝還真是無聊,居然放著大事不理,來詢問她這些小事。
這要擱到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史官將批判之筆朝他扔過去呢!
其實,這也不能怪蒼帝舍本逐末,不分輕重。
先是空等了一個早上,卻連段天諶的人影都沒有見到,而後問個話還得不到段天諶的回答,一拳頭直接捶在了棉花裡,滿腔的怒火剛想要隨著巴掌的落下而狠狠的釋放一番,卻突然被顧氏父女所阻撓。
正所謂“怒火攻心”,自然而然就這麼爆發出來了。
更可況,不管是哪個皇帝,硬是被人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權威,又如何能夠平心靜氣得下來?
駱宇暗自在心裡哀嚎了一聲,想著以王妃的性子,絕對是將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他了。
早知道此行如此不順,他還不如早早的回太醫院當值呢!
罷了,還是乖乖的想想對策吧!
隻是,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便聽到顧惜若討巧般笑吟吟道“父皇,這一切都不關駱禦醫的事兒,都是臣媳的主意。不過,臣媳這麼做,是有原因的。父皇想不想聽啊?”
當最後一個字音落地,駱宇頓時抖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頭上隨之飛過一群烏鴉,齊齊舉著一麵橫幅,上書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賣萌可恥!
乍一見到她這副“乖巧”的模樣,其他人也是抖了好一陣的雞皮疙瘩,覺得比起這樣子軟軟糯糯的聲音,他們還是更願意聽到她如河東獅般的嘶吼。
至少嚇起人來,後者更直接實在一點,也更能夠讓人接受一點。
眾人瞅著她那不停眨巴的眼睛,有些心臟承受能力不強的,直接彆過臉,不忍心再看下去。
這個世上,最能讓人渾身發抖的,不是本就做作的人嗲著聲音在撒嬌,而是本就囂張跋扈的人眨巴著眼睛咿咿啊啊哦哦的在——賣萌!
這簡直是太具有違和感了好吧?
蒼帝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甜糯聲音嚇了一跳,半晌後才反應過來,有些不知東南西北的坐回龍椅上,邊揉著眉心邊衝著她擺手道“不用了。朕念在你年少不懂事,就暫且不追究你擅闖之罪了。你先起來吧!”
這麼簡單?
顧惜若眨了眨眼睛,心想早知道賣萌這麼好解決問題,她又何必囂張跋扈自毀形象那麼多日子?
直接一把嗲嗲的聲音就夠了!
不過,顧大小姐向來不懂得見好就收,尤其是在看到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惡心到一大群人時,玩心愈發重了起來,自己撐著地板起身後,還扯了扯段天諶寬大的衣袖,笑眯眯的問“父皇,您看啊,臣媳都可以站起來了,若是讓王爺一直這麼跪著也不是個事兒啊!要不,您也讓王爺起來吧?您說,好不好啊?”
“咳咳……”蒼帝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冷不防被她這副嗓子嗆到,一口茶頓時堵在了喉嚨。
幸虧,皇後離他較近,第一時間趕上前幫他順氣,又是手忙腳亂的端茶倒水,不然,他就鬨出笑話了。
顧惜若見他沒空理會,便衝著段天諶眨眨眼,手下一用力,便扯著袖子,將某人從地板上拉了起來。
段天昊見狀,也跟著站起來,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邊喝著茶,邊打量起並肩而立的兩個人。
但見顧惜若雙手交疊於前,垂首斂眉,儼然一副規矩安分的模樣。
隻是,那雙靈動黑亮的眼睛卻是骨碌碌的轉個不停,邊打量著在場的陌生人柳朔存,邊從百忙之中給顧礄遞過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他不必過於擔心自己。
顧礄見狀,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一直提著的一顆心頓時落回了肚子了。
他這個女兒,插科打諢什麼的,最是在行了。
尤其她的膽子足夠大,囂張無理起來也足夠有理由有資本,估計也不會有人暗中懷疑的。
今日有她在,蒼帝想要將之前的事情追究下去,恐怕是不太順利。
顧大小姐尚且不知,自己在年輕爹爹的心裡有了這麼大的能耐,如今她的注意力都在柳朔存的身上。
在打量了好一會兒後,她才皺起了眉頭,小手在段天諶的手掌心劃下了三個字——他是誰。
段天諶寵溺的看著她,感受著她手指劃下的酥癢感覺,心頭漾起一圈圈的漣漪,將那隻小手緊緊握了好一會兒,在某女憤恨的瞪眼中,才緩緩寫下了那三個字。
顧惜若先是皺了皺眉,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雙眼頓時一亮,下意識的打了個響指,瞬間喚醒了所有人因被她打擾而四處遊移的神誌。
蒼帝臉色也不是很好看,隻是相較於之前的陰沉滿布,此刻倒像是雨後初霽,看著段天諶也沒有了一開始的震怒,說起話來也威嚴理智了許多,“諶兒,方才你不是說,給朕一個解釋嗎?現在就說出來吧!若是這個解釋說得過去,朕就不追究下去了。”
“皇上……”皇後聞言,頓時驚呼起來。
隻是,在接到蒼帝警告犀利的目光時,所有的不甘都不得不吞回了肚子裡,陰鶩的視線直直射向某個出來攪局還笑得洋洋得意的人,恨不得將其立即吃掉。
若不是她,就今日這事兒,哪裡就能這麼簡單的揭過去?
顧惜若自然知道皇後對她的恨意,不,應該說,但凡是站在段天諶這邊,阻擋了段天昊道路的人,都會被這個小心眼兒的皇後記恨上。
但是,她不怕,反正背地裡恨她的人不少,多這麼個終極oss,就當作是打怪修煉提升戰鬥力,從而好升級啊!
思及此,她還特意的衝著皇後眨了眨眼,挑釁的意味甚濃,待看到皇後有些扭曲的精致麵孔時,心頭頓時劃過一抹快意,隨之垂下眼簾,安安靜靜的將表演空間交給段天諶。
“父皇,兒臣不知自己犯了何罪,需要給您什麼解釋了?”段天諶雙手垂在腰側,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隻是那出口的話卻讓人忍俊不禁。
靠!
這樣也行?
連犯了何罪都不知道,還談個神馬解釋啊?
顧惜若抬頭看了看某人,覺得從今以後要膜拜起這個人了。
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還真是太強大了,連她都自愧不如呢!
不過,與她的忍俊不禁相比,其他人的臉色就有些精彩了。
蒼帝顯然也沒想到他竟敢這麼回答,明明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卻挺直著腰杆說起胡話來,氣頓時不打一處來,剛想發泄,卻見顧礄突然站起身,朝著他恭敬道“皇上,您保重龍體,此事便由微臣代言,您看可好?”
蒼帝暗暗瞪了段天諶一眼,眼裡劃過一絲不耐,直接衝著顧礄擺擺手,便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顧礄暗自鬆了一口氣,隨之看向段天諶,緩緩說道“王爺,是這樣的昨天夜裡,皇上正與微臣商議著政事,卻偶爾間得到了消息,說是您的王府裡出現了皇上明令禁止使用的迷迭香,並且舉報之人是諶王府的下人,這才傳召您入宮,就此解釋一番。您看是否需要傳一下那名舉報的下人?”
他話音剛落,頓覺兩道犀利冷寒的視線往身上射來。
一看過去,卻是柳朔存抿著唇冷冷的盯著自己,眼瞳幽黑深邃,辨不出眼底流動的情緒。
顧礄毫不理會,隻是將視線投到了段天諶的身上,繼續詢問著他的意思。
反正到了這個份兒上,立場也十分的清楚,他也沒必要去掩飾自己的目的。
若是如此,能夠讓他女兒的日子好過一點,不用為諶王那麼操心,他倒寧願把所有的事情都為他們解決了。
不過,他沒等來段天諶的回答,倒是聽到蒼帝壓製著心底的怒氣,沉聲吩咐道“現在立刻就去!既然人都在這裡,就將事情都快點處理完了!朕蒼朝的臣子,辦事何時不利索了?”
一旁候著的張公公聞言,幾乎是打著滾的跑了出去。
不出片刻,又見他押著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走進來,直直跪在眾人麵前,捏著尖細的嗓子回道“回皇上,人已經帶來了。”
那小廝似乎被這樣的大場麵給震住了,瘦弱的身子止不住的發抖,支支吾吾道“奴才……奴才王三……見……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行了,”蒼帝揉了揉眉心,瞥了顫抖不止的王三一眼,冷聲嗬斥道,“之前是你告的密,說諶王府裡藏有迷迭香的?”
王三聞言,忙不迭的點頭,這會兒話倒是利索了很多,“是的。皇上,奴才深知此事重大,不敢有所隱瞞,可忌憚著王爺的地位和權勢,不得已,隻得向皇上……”
“等等!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不想,顧惜若卻是個急性子,看不得他這般支吾,直接心急火燎的問道。
王三抬頭快速的瞥了她一眼,眼裡閃過一絲驚懼,硬著頭皮回答“回王妃,奴才名張三……”
“王三是吧?”顧惜若轉了轉手腕,待把王三看得頭皮發麻時,才緩緩移開了視線,笑容可掬的衝著蒼帝說道,“父皇,臣媳有證據,證明此人是受人指使,來誣陷我家王爺的。”
蒼帝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顧惜卻不打算再說,而是從袖子中掏出一樣東西來。
王三見之,頓時臉色大變。
那東西,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