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嫁之邪妃驚華!
蘇晗大驚,猛地抓住堅硬結實的鐵欄,入手冰冷的觸覺,讓他心神顫了顫。
他卻顧不上這些,比起段天諶帶給他的巨大震驚,這些也都不算是什麼。
“諶王,你到底想怎麼樣?”他握著鐵欄的十指緊了又鬆開,一舉一動,皆似困獸之爭。
蘇靳寅安撫性的看了看蘇晗,手抓著鐵欄,想要站起身,奈何駱宇下的藥過猛,而且自從被困入籠子裡後,他便再沒進食過,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這樣殘酷的雙重折騰,身子一個不穩,直接頹然的倒在了籠子的底板上。
段天諶皺了皺眉,回頭斜睨了下駱宇。
“這不關我的事兒啊!”駱宇連連後退,猶且怕他不相信,忙舉起三根手指保證,“王爺,您也知道的。此時此刻,容不得出現一絲差池。屬下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啊!橫豎也不是什麼過猛的藥物,應該就會恢複過來的。”
背後抵上一堵牆,退無可退。
駱宇有些摸不準段天諶的心思,也不敢隨意亂動,僵直著身子,貼在牆麵上,提著氣等待著他的吩咐。
蘇靳寅忍不住咬牙切齒,灰敗的眸光中透露出一抹猩紅,如躍動的火苗,幾欲將駱宇焚燒得身骨俱散。
他吃力的靠在籠子邊的鐵欄上,閉上眼,又很快睜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才冷笑著道“諶王,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段天諶收回視線,繞到他麵前,蹲下身,與他平靜對視,“本王的待客之道,自然不是如此。不過,客人要遵守本分,本王才會以禮相待。這些,就純粹當做你對本王的王妃出手的懲罰。”
蘇靳寅一怔,而後仰起頭,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不可抑製的哈哈大笑起來,搖著頭,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片刻後,笑聲方止,他猛地湊到段天諶麵前,兩人的鼻息相近相合,眼底所觸及的俱是一片冰冷無情,他冷哼了聲,語帶嘲諷道“諶王手上沾了多少鮮血,腳下踩了多少森森白骨,此刻竟然對一個女人起了維護的心思,說出來,隻怕都沒有人敢相信吧?可是,我看諶王妃也是個單純美好的人兒,若是知道了你的肮臟和不擇手段,你覺得她還願意安安穩穩做你的諶王妃嗎?”
段天諶靜靜的看著他,眉目如畫,棱角冷峻,那微挑的眉梢彰顯著獨特的睥睨氣勢,就算是那麼靜靜的蹲在自己麵前,錦袍玉帶,眉宇間俱是一派優雅從容,每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在反襯著他此刻的狼狽不堪。
他死死的瞪著麵前這個人,眼中浮起的濃烈恨意幾可毀天滅地。
就是這個人,害得他家破人亡!
數十年如一日的逃亡生涯裡,他與表弟相依為命,忍辱偷生,本想逐漸強大自己的羽翼,有朝一日能夠報了這血海深仇,可頭一次過招,卻還是落在了這個人的手裡,不僅把自己弄得裡外不是人,還連累了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這口氣,又讓他如何能夠咽得下?
越想下去,他的情緒就越激動洶湧,強烈的恨意衝破胸腔,宛若海上滔天巨浪洶湧而出,已然將他的理智儘數淹沒其中。
他猛地從籠子裡伸出手來,抓成鷹爪狀,銳利而隱帶鋒芒,直直朝段天諶的心口抓去。
這動作來得如此猝不及防,段天諶雙眸微微眯起,看著那隻手在空中帶起一陣驚風,衝著自己的心口勾來,卻是不慌不忙,反手扣住了蘇靳寅的腕脈,突來的酥麻和疼痛直讓蘇靳寅蒼白了臉色,額頭上也跟著沁出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
他嫌惡的打量了蘇靳寅一下,而後冷冷笑道“蘇大人,本王以為,你摸爬打滾了這麼多年,多少都懂得何為自知之明。可今日一看,你也不過如此!”
語畢,他狠狠的甩開蘇靳寅的手,負手起身,居高臨下的冷冷看著。
“王爺!”駱宇驚出了一身冷汗,蹬蹬蹬的跑到段天諶身旁,快速的掃視了一圈,待意識到那兩人的身手差距時,又忍不住自嘲起自己的多餘擔心來。
王爺的身手,自己是見識過的,磨礪於無數次的戰場決鬥當中,早已不是尋常人能夠傷害得了的;就算是在蘇靳寅沒受傷的時候,也定然不會吃虧,又遑論此刻蘇靳寅已經元氣大傷?
駱宇猜得不錯。
蘇靳寅本就氣血不足,身子虛弱得厲害,此刻再被段天諶這麼大力一甩,整個身子都狠狠的撞到了身後的鐵欄上,背部撞擊傳來的疼痛,直讓他忍不住齜牙咧嘴。
“表哥!”蘇晗撲到籠子邊緣,看到他愈顯蒼白的臉色,雙目充血,想也不想就衝著段天諶吼道,“諶王,你玩夠了沒有?我表兄弟二人已經離你遠遠的,你為何還是不願意放過我們?十七年前,雲同奉派人屠儘我裘氏滿門,是否還覺得不夠解恨,今日便要將我裘氏最後的兩條血脈趕儘殺絕?”
段天諶聞言,雙眸猛地一眯,如釘子般尖銳的目光直直盯在他的臉上,英俊清朗的眉宇幾乎要擰成一團疙瘩。
可他終究是久經風浪的人,轉瞬之間就變得深沉冷峻,似是想到了什麼,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像是對他二人說,又似是自言自語,“看來,你們很希望裘氏絕後啊!竟然連裘家二爺都忽略不計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引得蘇晗和蘇靳寅齊齊看向他,神色驚悚,眉峰高隆,說不出的古怪異常。
蘇靳寅還是要更鎮定一些,默默的吞了下口水後,試探著問道“你在說什麼?什麼叫做連裘家二爺都忽略不計了?”
“也沒什麼,隻是前不久,本王在蒼京遇到了一位故人,名曰裘充。想起來,你們應該也認識。今日特意來告訴你們一聲,先讓你們做好心理準備。指不定以後你三人還能於蒼京相遇!”
段天諶垂了垂眼瞼,伸手攏了攏寬大柔軟的袖子,在金線勾邊的雲紋上輕輕的摩挲著,掌心凸起的紋絡,依稀還殘留著那人的馨香。
他說得很雲淡風輕,一如門外拂過無痕的微風,可落入蘇靳寅二人的耳朵裡,就恍如狂風暴雨,臉上的恨意幾乎在同一時刻被狂喜取代。
蘇靳寅緊緊的抓著鐵欄,雙眸裡湧起兩簇熊熊燃燒的火焰,外散的熱度幾乎要將段天諶融成漿水,淹沒在蒼茫火海之中。
十七年前,若不是父親將他和表弟藏了起來,根本就無法躲過那一場屠殺。他記得,當時他抱著表弟縮在隱秘的地道裡,聽著地道上方不停息的哀嚎聲、求饒聲和刀劍入體的嗤嗤聲,整個身子都在瑟瑟發抖。
一天一夜之後,他豎起耳朵,聆聽著上方的動靜,直到確認沒有什麼危險之後,他才敢帶著表弟走出地道,在橫陳的屍體中,翻起一具具冰冷的屍體,踏過流成河的鮮血,找尋著自己的親人。
當時,他才八歲,而表弟才三歲,兩個未長成的孩子,硬是緊咬著牙關,聞著濃烈嗆鼻的血腥味兒,找回了大部分親人的屍首,並在後院裡動手挖了一個大而淺的坑,將那些屍首都推了進去,儘數埋葬!
他仍然記得,那些至親之人臨死前寫滿恐懼的神情,在那個狂風暴雨的黃昏裡,僵硬的臉色白中泛著死青,糊在臉上的粘稠之血,皆被雨水衝刷出一道道冷寒妖冶的痕跡。
那是第一次,至親之人用生命來警戒他,何為生離死彆,何為人間冷暖。
在葬了親人之後,當日他就背著表弟,偽裝成乞丐,千方百計逃出了蒼京,一路乞討,改名換姓,走到了岐城。直到遇到了明哲,他二人才結束了此間的逃亡生活。
這麼多年,他一直都以為,裘氏滿門除了他和表弟之外,再不留下任何人。
如今,諶王這突然冒出來的一番話,直接將他們多年死寂的狂喜心情點燃了起來。
可比起蘇晗的喜不自禁,蘇靳寅顯然要沉穩很多。尤其是在看到段天諶深沉莫測的臉色時,心中的戒備也隨之強烈起來。
他坐直了身子,枯瘦的雙手緊緊的握住兩根鐵欄,十指交纏著,修長有力,看著段天諶的眼神裡透著一抹複雜,“諶王,你費儘心思把我二人擄來,到底想要怎麼樣?”
很好!
足夠的清醒理智和聰明,不枉他在此人身上花費那麼多精力。
段天諶也不再多費唇舌,直接開門見山道“本王所想的,蘇大人如此聰明,又豈會猜不出?”
蘇靳寅狐疑的盯著他,腦子卻在飛快的旋轉著,暗自思考起段天諶此話的含義。
他可以肯定,段天諶看中的,除了他手中的權柄,就再無其他。
可當初被抓來這裡時,象征著他身份的令牌已經被段天諶的人搜走了,這也就意味著,在岐城城駐軍這一塊,他根本就沒有了大的利用價值。
那麼,段天諶為的是什麼?
倏地一聲,腦中似乎有白色利劍劃過,將他混沌的思緒瞬間劈得涇渭分明,他再抬起頭看向段天諶時,眼裡有著掩飾不住的震驚和恐慌。
段天諶見狀,心知他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關聯,忽然笑眯了狹長的雙眸,像隻得道的老狐狸,哪裡還有此前半分深沉冷峻的影子?
“蘇大人不愧是聰明人,本王沒有看錯你。”他漫不經心的把玩著腰間垂掛的翡翠玉佩,眉目如畫低垂,神情悠然自得,一舉手一投足,一抬眼一揚眉,皆是說不出的風流俊逸。
“你什麼意思?”蘇晗聽不懂他二人所打的啞謎,情緒頗是激動,想也不想就出口吼道,“你這個罪魁禍首,害得我裘氏滿門血流成河,如此深仇大恨,我們還沒跟你算,你憑什麼以為我們會為你做事?舉頭三尺有神明,你以前現在和將來所造下的罪孽,總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快點把我二哥給放了。”
“放了?”段天諶訝然一笑,像是看傻子般嘲弄的看著他,“你以為本王辛辛苦苦把你們擄來,是為著什麼?到現在了,還認不清自己的處境,不得不說,你足夠白癡!”
被他這麼毫不留情的嘲諷,蘇晗臉上頓時青紅白交錯變幻,憋著一口氣想要怒吼他一聲,冷不防聽到身旁蘇靳寅的斥責“表弟,此事你莫要插手。我自有主張。”
他張了張嘴,不得已之下,沒了聲響。
蘇靳寅眸光閃了閃,轉而看向段天諶,怔忪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諶王,這是……交易?”
“不!”段天諶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如畫的眉眼微染冰芒,森寒如利刃,“至今為止,還沒有人敢跟本王談交易。你若是接受了,那便是——命令!”
蘇靳寅抿了抿唇,眸光裡晦暗不明,似是真的在思考他的話。
蘇晗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心下一急,連忙勸阻“表哥,你彆隨便答應他什麼事兒!二哥是否真的還活著,單憑他的片麵之詞,根本就不足為信。他並非什麼君子,指不定背地裡懷揣著怎樣的心思!”
駱宇皺皺眉,為他這樣的說辭很是不滿。可在看到段天諶絲毫沒有動怒的樣子,隻得按捺住想要衝上去狂揍一頓的衝動,規規矩矩的侍立在一旁。
段天諶完全沒有理會蘇晗的意思,俯視著神色冷沉的蘇靳寅,嘴角還噙著一抹淺淡的笑意,“蘇大人,如今你已經沒有了彆的選擇。如果本王是你,肯定會牢牢的把握住這次機會。”
蘇靳寅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