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臉色微變,盯著她的臉,許久不移開視線,仿佛她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佘映情猶且不信,隻當她是胡謅騙人的,恢複行動自由後,薄薄的衣衫逶迤於地,轉得那叫一個優雅嫵媚。
“哼,諶王妃,你彆以為你能夠騙得到我!騙人的把戲,可是誰都會的。”
末了,她還特意側身看顧惜若,翹著蘭花指,眼波瀲灩流轉,回眸一眼便是百媚生花。
瞧她那模樣,似乎還真要擺出架子好好唱一首戲曲。
可腔調未成,她整張臉就已經扭曲了起來,隨之雙手捧腹,臉色霎時慘白如紙,額頭上隱約還有汗珠滴落。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她側著臉,冷冷盯著顧惜若,有氣無力的呻吟,“居然還敢來真的!你嚇嚇我就好了啊!”
顧惜若懶懶抱胸,笑容純淨無辜。
口頭上的嚇,哪裡能夠見效?
更何況,駱宇給她備好的那些藥,除了在對上佘煜胥那樣的人物時,才會派上用場的時候。
若是一直都被她這麼壓在箱底,讓駱宇知道了,恐怕她就成罪人了。
而在佘映情之後,那男子也跟著捂肚子半蹲下,臉色同樣慘白無比。
顧惜若就那麼靜靜看著,時而抬頭望天,時而啃個果子,似乎在等著什麼。
佘映情最後受不住了,才不得不喘著粗氣求饒“諶王妃,快點給我解藥。我答應你,幫你找路就是了。”
“當真?”顧惜若哢嚓啃下一口,笑得隻見牙不見眼睛。
佘映情再不敢敷衍,無比認真鄭重的點頭,“當真!隻要你給我解藥,我就立刻幫你找出路!”
“好極了!”顧惜若拍拍手,走到她麵前,塞了一顆黑不溜秋的丸子,不經意扭頭,瞥見那眼帶希望的男子,便也心下大發慈悲,順手拋了顆過去,他手忙腳亂的接過,一股腦兒就吞下。
不一會兒,兩個人頓時舒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對方才那絞痛的滋味仍是心有餘悸。
顧惜若淡定的從他們中間穿過,哢嚓啃下一口野果,慢悠悠道“對了。我差點忘記告訴你們,這個解藥有效時間為一個時辰。恰好我手上已經沒了多餘的解藥,若是想要在毒發之前,找到解藥,就必須要提前配製。我替你們算了下,算上配製的時間和出去的時間,能夠你們找出路的時間,已經不足半個時辰了。你們好生珍重。”
在她身後,一對男女唰一下就白了臉。
下一刻,飛快的散開,去找所謂的出路。
……
顧惜若翹著個二郎腿,手裡啃著個野果子,頭上還頂著藤蔓編織而成的帽子,悠哉悠哉的看著辛勤“勞作”的兩人。
枯黃中帶著些許青色的帽子下,雙眼已經眯得成了一條縫,乍一看去,隻能看到那亮白得過分的牙齒。
佘映情和那男子憤恨咬牙,頓覺顧惜若此般模樣甚是礙眼,恨不得直接衝上去,狂揍她一頓。
尤其是聽到她哢嚓哢嚓咬野果,而他們卻隻能乾看著聽著,心裡的不平衡驀地爆發出來。
但見佘映情第一百零一次跺腳,衝到顧惜若麵前,居高臨下的指著她怒道“諶王妃,你彆太過分了。為何我二人要替你找路,你卻如此心安理得的坐在這裡休息吃果子?你能不能有點良心啊?”
顧惜若懶懶撥開她的手指,繼續不動聲色的啃果子,哢嚓哢嚓的清脆聲響,極大的刺激著其餘兩人的唾液腺,直讓他二人不停的咽口水,活脫脫就是典型的餓狼形象。
“映情公主,瞧你這話說的,多難聽啊。什麼良心不良心的,我把最後的兩顆解藥都給了你們,難道還不夠有良心?老實說,你這不懂得報恩的性子,可得好好改改!否則,我是不介意幫你一把的。”顧惜若又啃了一口,哢嚓一聲,聽得佘映情頭皮發麻腦袋發暈,恨不得直接搶了過來。
可某個無良女接下來的話,直接掐斷了她的這份念想,“尊貴的映情公主,我知道你很渴很累,可為著彼此著想,儘快找到出路離開此處,才是上上之策。所以,該乾嘛就乾嘛去吧。”
說著,她空出的那隻手一揮,一股氣流就將佘映情推到了原先的地方,那意思,也很明顯。
“你你你……”佘映情氣得身子發抖,嬌媚如月的臉蛋上漲紅漲紅的,為其柔弱嫵媚的形象平添了幾分靈動之氣。
欲要說些什麼,卻被那男子一拉,低聲勸告“公主,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橫豎早點出去,於咱們也有益處,何不趕緊將此間事情了結了呢。再者,此處荒涼偏僻,想要做什麼,也是極其不方便的。若是出去了,想必諶王妃也不會再跟著咱們了,到時候,您想怎麼樣,還不是你說了算?”
聞言,佘映情心頭的怒火驀地熄滅,神色幾番變幻後,忽而展顏一笑,終於恢複了此前的妖嬈邪魅,伸手輕佻的撫了撫那男子的臉頰,嗲著聲音道“還是你說得有道理。我就大度一回,不與那個無良的女人計較了!放心,你心裡想的什麼,我也很清楚,出去後絕對不會少了你的!”
說著,她還拍了拍那男子的臉頰,一笑生花,令人陶醉不已。
那男子眼神頓時變得癡迷起來,喉結上下滾動,腦中不自覺的浮現出旖旎美好的畫麵,低聲呢喃著,“我隻求公主不要忘記曾經答應過我的事情,就可以了。其他的,已經彆無所求。”
隻是,這些瞬間被某個女人討厭的聲音破壞,“兩位,請容我弱弱的提醒一句,現在已經過去一刻鐘了。”
含情脈脈的兩人頓時掩麵淚奔,苦尋出路。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後,一行三人走走停停,終於走出了那所謂的陣法。
可一看到麵前這荒涼偏僻的畫麵,顧惜若一顆心都涼到穀底了。
尼瑪,這都算什麼?
好不容易出來了,老天居然告訴她,她正位於鳥不拉屎的旮旯地裡?
她還等著回蒼京呢!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又該怎麼回去?
“諶王妃,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佘映情也傻了眼,走到顧惜若的身旁,捅了捅她的胳膊。
顧惜若攤手,望天,“我也不知道。隻能是胡亂走了!”
說著,她就指了一條路,甩著寬大的袖子,當先走了出去。
佘映情彆無選擇,由那男子攔腰抱著,也不顧及自己的形象,眯著眼享受著外麵和煦的陽光。
論起對外麵世界的熟悉,她肯定是比不上顧惜若的。
雖說,前麵走著的那個女人,脾氣不好,手段還很狠辣,可不知為何,她竟有股欣賞的感覺,甚至更多的是好奇。
便是這股好奇,使得她想要留在那個女人身邊。
她窩在那男子懷裡,舒舒服服的神了個懶腰,喉間不自覺的溢出一抹無比的呻吟聲,懶懶抬眸,衝前麵的顧惜若嬌聲叫道“諶王妃,你走累了沒啊?要不要讓彆人為你代步?我這個小夥伴,雖然不是十全十美,可在照顧人一事兒上,倒是頗為有經……啊……你這沒情趣的女人!”
“給我閉嘴!否則我會讓你永遠都說不了話!”顧惜若沒回頭,倏地頓住了腳步,仰首看向四周的天空,眉頭緊緊皺起。
忽然間,她雙眸一眯,束束寒光自其間迸射而出,縱身躍到高樹之上,四下查看了一番,便穿過重疊的樹葉,眨眼就消失在了麵前。
“神經病。”佘映情冷哼了聲,並不就此多說什麼。
在尋路而出的過程中,他二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她做出如此奇怪的動作了。而每次回來,她的懷裡都捧滿了甜美的野果子。
起初還有些驚訝,久而久之,倒也習慣了下來。
佘映情從那男子懷裡跳下來,攏了攏袖子,隨口吩咐道“去看看,附近有什麼好吃的?打點水,采點野果回來。”
要讓顧惜若那人幫忙帶,估計天都要塌下來了!
……
顧惜若快速的在樹木之間穿梭,不多時,就落在了一處略顯陰暗隱秘的地方。
絲絲縷縷的光線透過樹葉縫隙,直接投射在鋪滿黃葉的地麵上,緩步踩在其上,隻聞咯吱咯吱的聲響,顯得格外悠遠空曠。
她背著手,緩步行走,斑駁光影投在她的麵龐上,映出心緒上的平靜與從容,步伐身姿中的穩重。
走了沒幾步,她就頓住了腳步,淡淡道“出來吧!”
她的聲音清脆遼遠,在偌大的叢林裡,隨風飄蕩出去,卻是多了幾分飄渺之意。
就在她最後一個字音落下,一名黑衣人立即飄身落下,單膝跪地,恭敬道“屬下王鈺見過大小姐。”“起來回話。”顧惜若神色平靜,“大小姐”這三個字,唯有將軍府的人才會用,而當初她那年輕爹爹把一半暗衛分給她時,他們對她的稱呼,也依舊秉持著將軍府那幾年的習慣。
可自從那次派出這些暗衛,從蘇紫煙房中偷出那肚兜和那幅畫後,她就沒再動用過這些暗衛。
此次他們突然出現,難道是出了什麼意外?
這麼一想,她心裡忽然有些不確定了,連忙急急問道“你們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王鈺連忙道“回大小姐,屬下受將軍的吩咐,早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聽到他這麼說,顧惜若一顆心都提了起來,連忙問道“我爹怎麼會讓你們突然守在這裡?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王鈺為難的看著她,欲言又止,可在看到她淩厲的眸光時,驀地心頭一凜,隨即道“回大小姐,屬下等人剛收到消息,說是將軍被皇上以擅離職守藐視皇威之罪,收押入大理寺裡了。”
顧惜若身形晃了晃,腦子裡有片刻的空白,可在對上王鈺擔憂焦慮的眼神時,連忙甩了甩頭,努力穩住自己的心緒。
這事情來得太突然,再沒有弄清楚蒼帝此舉的根本目的之前,她萬不可手足無措。
她那年輕爹爹,她是知道的,絕對不會是無緣無故回到蒼京,並讓人拿下如此把柄。若是他想要將此事瞞天過海,也不是不可能。
可此次事情鬨到如此大的地步,又有誰的手在其中推波助瀾?
莫不是,段天昊等人算計段天諶不成,就想出如此陰險卑鄙的手段,將主意打到了顧礄的身上?
她黛眉緊緊蹙起,腦中淩亂毫無思緒,隱約覺得方才的想法有些不對,可一時又說不準,到底是哪裡不對。
無奈之下,她猛地甩甩頭,深呼吸了一口氣,待將胸腔中積鬱的氣息排空後,才穩住聲線,沉吟著道“你說,你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是得到了我爹的吩咐。那我爹可還有其他要說的?或者是需要我去做的?”
王鈺眼裡霎時劃過一絲詫異,下一瞬卻又了然於胸,想起這個是將軍的親生女兒,他們選擇效忠的主子,竟有如此遠見,心頭壓著的石頭也緩緩落地,再回話起來,語調也變得輕鬆了許多。
“回大小姐,將軍的確吩咐了您一些事兒。”他道,隨即伸手入懷,掏出一封密封的書信,雙手呈遞到她跟前,恭敬道,“大小姐,請。”
顧惜若點點頭,伸手接過這信封,費力的打開那道火漆,一樣小小的物事兒就自信封內滑落,堪堪躺在了她白皙的手掌心。
竟是一塊褐色令牌。
她雙眸眯起,指腹輕輕的摩挲著其上凹凸不平的紋絡圖案,辨不清此刻是何情緒。
不久後,她才抽出裡麵的紙張,大略掃過一眼,臉上一一劃過震驚,無奈,釋然,欣慰……
千般思緒齊齊湧上心頭,她緊緊抿了唇,將那張紙揉成一團,再張開手掌心時,碎屑隨風而去。
“死老爹,居然也敢這麼……居然也敢……”她有些語無倫次,眼神慌亂移動,卻找不到絲毫落腳點,下一刻,但見她仰首望天,柔軟而明亮的光線照亮那剪水雙瞳,恍惚有晶瑩淚花在閃動。
她眨了眨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唇角綻放出明媚的微笑,仿佛世間萬千風景凝聚濃縮,凝化呈映在了那盈盈水眸之中。
“我知道了。待會兒給我帶路吧。”
她緊了緊那塊令牌,眼裡霎時劃過一絲堅定和執著,渾然不知道,正因為此次之事,為她日後的鳳翔九天了極其完美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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