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不是。
青擎立即搖頭。
在諶王府所有人的眼中心裡,王爺就是他們的神祗,是他們存在的意義和動力。他做的決定,從來都隻有對的,沒有錯的。
就算青冥沒有做錯什麼,王爺如此處罰他,也不會有什麼令人質疑的地方。更何況,這件事兒,本就是青冥做得不對,他不應該在王爺麵前保持著這樣吊兒郎當的態度,尤其是說出那般有關於王妃的“大逆不道”的猜測。
對,是猜測。
可即便是猜測,也足可以讓他受到這樣的懲罰。
“既然本王沒有做錯,你也不必擺出這樣一副質疑的模樣。”段天諶斜乜著他,語氣淡淡的,隱約中還透著一絲絲冷意,“剛才青冥的話,你也聽見了,接下來該怎麼做,應該也都清楚了吧?”
青擎心神巨凜,連忙摒棄腦中紛亂複雜的思緒,順著他的思路想下去,並將目前的局勢和所發生的事情一一捋清楚,半晌後,他心中疑竇頓生。
依目前的形勢來看,能夠讓王爺放在心上的事兒,也就隻有柔妃娘娘被挾持的事兒。由於剛發生不久,可操作性強,第一時間需要做的,自然就是儘快將人救回來,以免節外生枝。
可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兒,王爺的意思,似乎並非如此簡單。若真是為蒼朝皇室的顏麵著想,王爺就不會將此事交給他處理。
難道說,王爺的心思,本不是如此。從頭到尾,都是他揣度錯了?
他暗自思忖了會兒,腦中隱隱現出一種可能,為了驗證這種可能的正確性,他抬起頭,小心翼翼問道“王爺,屬下這就去集齊人手,儘快將柔妃娘娘從敵手中救出來。”
豈料,段天諶卻冷哼了一聲,“青擎,與其在本王麵前賣弄小心思,企圖試探本王的意圖,倒不如老老實實去思考事情的解決方法。你那點斤兩,雖說比青冥多了不少,卻瞞不過本王。”
青擎惶恐不已,身子一彎腰,欲要給段天諶下跪,卻被他擺擺手阻止,“本王的話,就說到這裡。該做什麼,你自己心裡也該有數了。先退下去吧。”
青擎狐疑的望向他,卻見那方側臉的線條流暢順滑,看不清他的神色如何,卻因為這樣,多了幾分教人心顫的虛無感。那股抓撓不著的思緒緊緊纏繞在心頭,總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可頭頂上那兩道視線又極具壓迫力,他來不及想出其中的因果關鍵,便深深一鞠躬,大步離開了書房。
段天諶靜靜的看著房門的方向,門外餘暉漸漸消散,遠處廊道裡的燈籠開始點起來,一盞一盞,綿延而去,可以停止在廊道的儘頭,也可以通向另一條通幽曲徑。
他的眸光深邃而幽亮,映著遠遠的燭火,有點閃爍,又有點璀璨,在這略顯昏暗的書房裡,說不出的靜謐和溫馨。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光影交界的位置,映一張俊美無雙的臉,神秘優雅,恍若從畫中走出來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容顏無雙。
也不知過了過久,段天諶緩緩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已經站了很久,環視四周,書房內並無燭光,借著自雕花木門灑進來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林立的書架。
墨香氤氳,月華如練,本該是萬般美好的景致,映出他幽黑的眼眸中,卻有股難以言狀的孤寂。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攤開的手,掌心的紋路在月色下愈顯清晰,可他卻感覺一張網鋪過來,將他整個人全部網在其中。
那張網,名曰——寂寞。
他心神巨震,仿佛是被這個詞兒勾起了久遠的思緒,臉上的神情似懷念又似恍惚,最後竟定格在微揚的唇角上,似夢似幻,恍若清晨第一縷陽光喚醒的花朵兒,濾掉了塵世的喧囂和肮臟,說不出的飄渺不真實。
他低下頭,又靜靜看著手掌心,片刻後,五指聚攏握起,他斂起笑意,一手背在身後,推開門,離開了這間書房,隻餘下一地的白月光。
回到寢居時,顧惜若已經起床了,正趴在窗前的桌子上看月光,瞅到他走進來,連忙揮揮手,聲音裡透露著難言的興奮和活力,“段某人,快過來。今晚的月色好美啊,若是錯過了,那就可惜了。”
段天諶揚唇輕笑,朝她走過去,待看到她全身上下連件較厚的衣裳都沒有時,眉頭緊緊皺起,腳步一轉便走到床邊取了件粉紅色披風,披在了她的身上,又轉過身,反手將窗戶關上,同時還不停抱怨道“若若,入冬了,你又懷有身孕,更應該要注意保暖,怎麼還可以這麼沒大沒小?還有,大晚上的,看什麼月光?你穿的本來就少,萬一著涼了,豈不是遭罪?你就算不為……”
“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啊!段某人,你想要說的是不是這句話?”顧惜若不悅搶白,看他靠在窗邊俯視著自己,背光的雙眸卻猶如天上璀璨的辰星,將她所有的心魂都俘獲了下來,心神不由一震,彆過臉,沒好氣道,“段某人,你真是太囉嗦了。我不過是少穿了幾件衣服而已,你至於那麼誇張麼?而且,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腦子也沒傻,什麼時候覺得涼了冷了,難道還不會添衣服麼?”、
這人,還真是小題大做!
這才開始懷孕呢,他就神經兮兮的,將來又要怎麼熬過那麼多個月份?還有沒有一點風度了?
人都說,女人懷孕會變傻,如今她還沒變傻呢,某個人就先開始變囉嗦了。
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呀!
段天諶近乎貪婪的欣賞著她那生動的表情,見她如此貶損自己,也不氣惱,雙手環胸,慢悠悠的踱步至她跟前,從旁邊拉過一張小凳子,大手一伸,出其不意的將某個神遊的女人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顧惜若惱怒的瞪著他,拳頭敲打著他的胸膛,語氣不善道“據說,你把青冥罰到城外去了!”
雖是疑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段天諶邊點頭邊苦惱著,到底是誰這麼沒眼力,居然讓他的小妻子知道了這回事兒。看來,這諶王府裡的人,真該重新整頓一下了。
“你彆對我擺出那副高深莫測的神情,我告訴你,若想讓我不知道,除非你不要做。”顧惜若氣得咬牙,捶完一拳猶覺不解氣,又加了一厚實的拳頭,咬牙切齒道,“如今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我身邊也就青冥最得力了。你把他發配到城外了,將來有事情,我找誰辦去啊!”
段天諶不為所動,撥開遮住她眼睛的頭發,淡淡道“王府裡有那麼多人,你又何必擔心人手不夠?這樣吧,明天我再從暗衛裡挑出四名能力出色的暗衛來,你想要吩咐他們去做什麼,就儘管吩咐。至於青冥,你就當作他去渡劫了。如何?”
如何?
她能如何?整個王府都是他的,他若是想要收回什麼,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可不知為何,見他連這樣的事兒都不跟她商量,隻隨著自己的心意去處罰她身邊的人,她的心裡就像是被臭臭的抹布堵住了般,格外的難受和惡心。
索性,此刻不想與他談論此事,她隻恨恨的彆過頭,視線落於前方漆黑的角落,硬是連他都不看一眼。
段天諶見狀,開始意識到不妙了,欲要扳回她的腦袋,奈何她像是跟他杠上了一樣,寧願發髻被弄得淩亂,也不願意看他一眼。
這小妮子,竟然開始跟他唱反調了!
有氣魄啊!
段天諶暗自嘀咕著,側過頭,偷偷瞄著她的神色,確定她是真的生氣了,隨之歎息了一聲,想著以前他的小妻子可不會這麼“委婉”的生氣的,這難道是孕婦的情緒?
無聲僵持了片刻,終究還是段天諶首先低頭。但見他雙手捧起那張臉,湊過去,以一種獨特的角度凝視著她,溫熱的氣息噴吐在她頸邊,帶起一陣陣酥麻的感覺,她在心裡暗暗罵了上千上萬次,才強忍住回頭的衝動。
“若若,你聽我說,我並非故意懲罰青冥,也不是無緣無故就將他罰到城外的。”
就在這時,段天諶那溫醇渾厚的聲音緩緩響起,宛若陳年佳釀,她聽了心神有些恍惚,兼之那溫熱的氣息,讓她整個人像是被溫泉浸泡著般,身心放鬆,說不出的飄飄然。
可再仔細斟酌他話裡的意思,這股飄飄然的感覺頓時消失殆儘,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腹的疑竇和沉重。
她倏地回頭,直直望進他深邃的眼眸,聲音無比冷靜理智,“那你倒是告訴我,你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彆指望我會輕易饒過你。”
處罰了她的人,不僅不提前告訴她,居然還如此理直氣壯,真把她當成可尊重亦可不尊重的隨便人了麼?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人就這麼沒禮貌了?
望著眼前這雙明亮的眸子,段天諶縱然想要說謊,也會覺得心虛不已,仔細斟酌了下,才緩緩說道“其實,說起來,原因也很簡單。”
講完這一句話,他忽然就停了下來,隻目光灼灼的盯著她,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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