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昶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便知他心中自有謀劃,也沒有再多言。
……
幽黑的通道,迂回綿延,看不見儘頭。
蘇靳寅跟在唐飛身後,一步一步走在昏暗的牢房裡,耳聽那一聲又一聲的跫音,心頭竟莫名的七上八下。越往裡走,跫音越響,可牢房也越昏暗無光。
他忽然有些胡思亂想,想蘇晗為何會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想此事背後到底有怎樣的隱情,一時陷入了沉思中。
“唐大人,可是有什麼話,想要對蘇某說?”他到底也是個極其敏銳的人,儘管心中藏有事情,卻也沒有忽略過身旁唐飛堪稱熾熱的眼神。
他斂起了多餘的思緒,偏頭看向身旁的人,繼續道“唐大人不必有所顧慮。蘇某既然來了這裡,心中也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定不會讓你為難的。”
更不會,讓段天諶為難。
這話,他沒說,卻也是毋庸置疑。
段天諶等在這裡,無非就是為了一個結果。今晚他若是給不出一個交代,肯定不能交差,而唐飛自然也會牽連在內。
他會這麼說,隻是想讓唐飛放心,不管最後的結果會是如何,他已經做好了表示——定然不會連累其他人。
唐飛聞言,暗道自己過於小人之心,臉上劃過一絲被人看穿的尷尬,乾笑了幾聲,忙道“蘇大人,是唐某冒犯了。請你勿要放在心上。唐某隻是覺得,此事過於蹊蹺,待會兒你要是耐心詢問,想必可以問出諶王爺想要的答案。”
蘇靳寅心中一動,暗忖了會兒,忽而問道“唐大人,蘇某冒昧問一句,王爺可曾審問過蘇某的表弟?”
唐飛連忙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蘇大人,王爺去牢裡看過,問了幾句。奈何,那人並不多言,王爺似乎也不追問下去,而是命唐某派人請來了你。其中的意思,蘇大人可清楚?”
蘇靳寅想說不清楚,卻在啟齒的瞬間,腦中倏地閃過一道白光,有什麼湧入腦海,糟亂無章的思緒瞬間得到了梳理。
他心神巨震,當即搖了搖頭,唇角溢出一抹苦笑,似是了解,又似是感慨。
“蘇大人,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思忖了片刻,唐飛忽然道。
蘇靳寅聞言,幡然回神,神色複雜的看著他,“唐大人有何話,不妨直說。如今,蘇某的表弟遭此大難,還望唐大人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當。”唐飛絲毫不覺得意外,彆有意味的看了看他,繼而道,“蘇大人,有件事兒,唐某覺得很有必要告訴你。當初,南陽侯滿身鮮血的跑到京兆府衙,自稱受到了黑衣人的刺殺,懇求唐某與之一起追查凶手。後來,唐某查到,南陽侯遭人刺殺時,剛好就遇到了諶王爺入宮的車駕,而他本身也並沒有受到多少傷害。”
說完,他便彆有意味的看了眼蘇靳寅,不再言語。
蘇靳寅眸光微閃,數千思緒於腦中沉浮流轉,最終沉澱為一句再平靜不過的話,“唐大人的意思,南陽侯之所以會讓京兆府衙插手調查此事,是因為之前受到了諶王爺的指示?”
唐飛沒正麵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是繼續道“南陽侯連夜趕來,唐某也不敢有絲毫怠慢,當晚便帶人搜遍了蒼京城內外,在南陽侯的授意下,甚至還闖入了不少富庶人家,進行了好一番的搜查。”
許是知道他不會告訴自己什麼,蘇靳寅聽了這番話後,也不再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而是在心中默默過了一遍,疑惑卻是越來越多。
據唐飛所言,南陽侯並沒有受多大的傷,卻執意要到京兆府衙報案,並將此事鬨得這麼大,應該得到了段天諶的授意。否則,他想不出來,如南陽侯那般低調的一個人,縱然遇到了刺殺,也隻會事後命人找出凶手,暗自解決,絕對不會如此大張旗鼓。
可段天諶為何要他這麼做?
“唐某思來想去,始終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許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唐飛無奈歎息了一聲,語氣有些悶悶的,“以前常聽人說,諶王爺胸中有丘壑,雷霆手段令人敬畏膽寒,還不怎麼相信。如今隻這一事兒,便讓唐某看清了某些現實,也徹底認同了市井中的那些傳言。”
蘇靳寅苦笑一聲。
唐飛的話,乍一聽著,有些許誇大的成分,可仔細咀嚼一下,這又何嘗不是事實?
從岐城回來後,他就再也沒有機會接觸段天諶,可前後對比之下,也越發覺得段天諶的高深莫測。
又或許,段天諶從來都這麼深沉難測,隻不過他看不到而已。
蘇靳寅甩甩頭,撇去腦中多餘的思緒,似是有些認命,“唐大人,你說得對。諶王爺的確高深莫測。他心中在想著什麼,又在謀劃著什麼,豈是我們這些臣子可以妄自議論的!”
隻是,他怎麼都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陷入如此進退兩難的境地。
而當事人,居然還是他的表弟——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且不管段天諶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他似乎也隻有一次機會,若是能夠從蘇晗的口中問出點蛛絲馬跡,或許也是個難得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