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精?
聽到這裡,自然都猜得出他即將要說的是什麼。
可段天諶如此明白的拒絕了蘇靳寅,是否也意味著,他會對此事追究到底?
唐飛有些摸不準他的想法,左右看了看,也暗自多留了幾個心眼兒。正走神著,卻聽段天諶開口說道“唐大人,本王想要把牢房中關押的那名犯人帶走,你應該沒有意見吧?”
“啊……”唐飛幡然回神,下意識“啊”了一聲,卻在看到上首段天諶驟然陰沉下來的臉色時,心頭驀地一緊,忙起身拱手回道,“一切,皆是王爺說了算。下官並無任何意見。”
段天諶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些,當即起身走到蘇靳寅麵前,靜靜的看著他,半晌後,才緩緩道“蘇大人,你可有什麼意見?”
他能有什麼意見?
論身份,論手段,論能力,他都比不過段天諶,想有意見,也沒有話語權。
“回稟王爺,下官也無任何意見。”他心裡很清楚,不管蘇晗有沒有說出事情的真相,隻怕也逃脫不出眼前這個男人的手掌心了。悲哀的是,與之交手了這麼多回合,他竟然連對方的意圖都沒看出來。
不可謂不悲哀。
原本,他還想著,過了今晚,蘇晗的性命無憂,他總有辦法能將其從牢中解救出來。如今看這架勢,似乎不能夠了。他不知道段天諶把蘇晗帶走的目的,也不知道他會怎麼對蘇晗,更不知道將來蘇晗需要多大的難題。是性命攸關,還是懸崖絕處?
可轉念一想,蘇晗被段天諶帶走,未必就是一件壞事。他相信,至少在沒有得出最後答案時,段天諶是不會讓蘇晗有事兒的。
想通了這一點,他惴惴不安的心也降落了一些,嘴唇翕動了下,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段天諶將他的欲言又止看在眼裡,心中也有了個底兒,當即揮揮手,“天色也晚了。蘇大人若無其他事兒,便回府歇息吧。”
蘇靳寅眼裡劃過一絲失落,卻也不敢耽擱,連忙拱手行了個禮,轉身走了出去。
唐飛也頗有眼色,當即找了個借口,離開了此處,將偌大的空間交給段天諶和孟昶。
“王爺……”身後,孟昶走上來,正欲說些什麼,卻聽段天諶問道,“南陽侯,當初你遇到顧將軍被人追殺時,可記得是什麼時辰?”
孟昶微怔,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頗為遲疑道“下官遇到顧將軍被人圍殺,是在子時三刻時。而且,從當時現場的場麵來看,那些人似乎也才圍攻起顧將軍。王爺,您為何會如此問?”
“是麼?”段天諶勾唇一笑,俊美無雙的臉龐在燭火下愈顯溫潤,就連那看似冷硬的棱角也都變得柔和了些許,有股動人心魄的風華之美,“據蘇靳寅所說,蘇晗和其他刺客被召集時,是在子時初刻,而且是在蒼京城外官道附近的樹林裡。你我也該清楚,蒼京城外的確有一處樹林。你仔細想想,從那片樹林到顧將軍被圍殺的地方,有多少距離?可需要三刻鐘的時間?”
經他這麼提醒,孟昶也察覺出了不對勁兒的地方,邊回憶起之前經曆的場景,邊低聲道“按說,那兩處地方相隔甚近,也不該需要那麼長的時間。可難保那些人耽擱了時間……”
“有什麼事兒,會耽擱那麼久?”段天諶斜乜了他一眼,薄唇輕吐,“而且,對方是去殺人,而不是召集起來商量什麼糾纏不清的大事兒。你覺得,既然選定了在那一晚上動手,對方會允許這樣低級的錯誤麼?”
孟昶低頭想想,的確不大可能。
殺人又不是去出外遊玩,難不成把人召集起來,還需要長篇大論一番?
想想都荒唐!
他也注意到了,段天諶已經將注意力放到了出現問題的時間間隔上。由子時初刻到子時三刻,中間足足空出了那麼長的時間,又是為何?
思來想去,他始終得不到一個頭緒,隨之抬起頭,蹙眉問道“王爺,您的意思是?”
“你可還記得,方才本王隻問了蘇晗和其他刺客召集起來的具體地點,可蘇靳寅卻連帶著將時間也說了出來?”段天諶半眯著眼,唇角依舊揚著,不過是一個淺淺的弧度,卻足以彰顯他的成竹在胸,“既然從蒼京城外官道附近的樹林奔至圍殺的地點,並不需要太多的時間,蘇靳寅卻刻意將這個奇怪的時間差說了出來,你不覺得其中的深意,很耐人尋味麼?”
孟昶還是百思不得其解,“王爺,您是說,蘇靳寅這麼做,是想要暗示什麼?”
段天諶笑著,點了點頭。
作為被關押在牢房裡的犯人,他自然清楚蘇晗的一些想法。儘管把蘇靳寅叫過來,本就是想要利用他和蘇晗之間的表親關係,問出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可與此同時,他也猜得出,蘇晗肯定會耍點小心思,不會如此輕易的告訴他。
對此,他已經做到心中有數。
說起來,蘇靳寅也是個聰明人,知道留下這個破綻。想必,他也知道了蘇晗的打算,這般示好,還真是難為他了。
他可以看在蘇靳寅的麵子上,放蘇晗一條生路,當然前提是蘇晗不要讓他失望。
孟昶隱約覺得自己應該懂了什麼,卻也不敢深究,靜靜站立在段天諶身後,身姿挺拔清雅,自成一道風景。
許久後,段天諶才緩緩回頭,看著站在他身後的這個人,淡淡道“南陽侯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孟昶有些受寵若驚,可很快也反應了過來,笑著道“勞王爺費心了。下官受的隻是皮外傷,休養幾日,便沒有什麼大礙了。”
“是麼?”段天諶似笑非笑,“此次,南陽侯幫了本王這麼大的一個忙,想要本王為你做點什麼?”
孟昶立即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總覺得此刻的段天諶,有些出乎他的想象,可一時又摸不清他心中所想,縱然想要從他那裡得到些什麼,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
他需要的,隻是段天諶的一個保證而已。
不想,段天諶卻一反常態的追問起來,“南陽侯,你的難處,本王多少都知道一些。俗話說得好,過了這個村兒,就沒了那個店兒了。你也彆想著,先從本王這裡得到一個保證,以後想要瞅準時機讓本王兌現這個保證。這事兒,本王可不樂意去做。你想要做什麼,倒不如現在就說出來。”
孟昶頓時皺起了眉頭,抿唇看了看他,頗有些遲疑道“王爺,下官隻是覺得,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此刻提出來,是否會給您增添煩惱?不如,等此事解決後再……”
“就現在!”段天諶舉起右手,不容置疑道。
孟昶垂於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眸子裡的光芒明滅不定,臉色也微顯複雜,似乎在進行著什麼思想鬥爭。過了一會兒,他往後退了一步,朝段天諶躬身一禮,恭恭敬敬道“既然王爺都這麼說,下官也就直言了。下官的心願便是求娶玉府的大小姐玉靜瑜。”
段天諶忽而朗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