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心方!
解憂跽坐廊下,身子倚著一旁長案,目光落在燃著的小爐上,咕嚕的水聲在安靜的院落內回響。
名為心的少年人也坐下來,但坐得脊背直挺,如芒在背,一點沒有解憂那種閒雲野鶴的閒適態度。
他的目光始終在解憂身上亂轉,不止一次想詢問她是否女子。
可他活了二十餘年,見過妖冶大膽的,見過羞澀含蓄的,什麼樣子的都見過,就是沒見過解憂這般瀟灑從容,如同士子一般的女孩子。
所以他不敢確定,唯恐出口發問侮辱了她。
“心。”解憂唇角忽然勾起笑意,轉眸看向身旁麵色戚戚的少年。
心被她這一笑笑得意識一片亂,隻當她發覺自己正頗為冒犯地打量她,緊張地咬咬唇,不知如何解釋。
但解憂根本沒有回頭看他,而是悠悠然起身,纖手舀起一瓢清水,準確地澆滅了火堆,她另一隻手裹著打濕的布片,將火上的陶罐取下,揭開巴掌大小的蓋子。
一股濃鬱的草木氣味伴著蒸騰的水汽撲散而出,氣味極烈,讓少年情不自禁閉上眼,同時屏住呼吸。
待他再睜開眼時,解憂正將陶罐中濃煎的藥湯傾倒出來,倒入寬大的竹筒之內,隨著藥湯騰起的白色霧氣將她柔弱的身子籠罩起來,仿佛雲霧繚繞。
藥湯呈現出微白的顏色,帶著一抹米黃色,並非常見的那種暗沉沉的墨綠顏色。
“心,背過身去。”
少年對她是信的,雖然不明白這藥湯究竟有何用處,還是聽話地背轉身子坐下。
解憂挽起衣袖,將乾淨的布片浸入竹筒,濕漉漉地沾上藥湯,輕輕擰乾一些,將布片小心翼翼地包裹到少年頭上,所有頭發都納入其中。
少年僵著身子,滿是不解,但到底沒有躲開。
“如此一日,至暮夜除去,則頭虱儘死也。”解憂笑著,舀起一瓢清水洗淨手,纖巧的步子挪進屋內去了。
她再出來時,已經重新換上昨日玄袂的廣袖直裾,寬大的衣服將她的身子襯得很柔弱。
“憂將往景玄處,心候於院內,勿除去包頭之物。”
“心欲探視衛矛。”少年追上她輕快的腳步,潔白整齊的牙緊緊咬住下唇,“衛矛因護心而至如此,即是無可為……”
解憂回眸,輕輕搖頭,“兄已囑咐,衛矛需避光靜養,不可見他人,憂尚且不入內。”
少年略略泄氣,“然則,醫沉在何處?”
“兄與諸醫議事未歸。”解憂再次斂眉。
與人相交越深,就越難隱瞞自己的身份,為了減少旁人的懷疑,解憂隻能儘量不離開懷沙院。
許多事情,隻能由醫沉代她去做。
少年看著她纖弱的背影出神,輕風蕩過,拂動她一身白衣,勾出婀娜的身形。
“恕心冒昧,憂豈非女子乎?”
解憂已經走出幾步,聽到後步子猛地一頓,眸子慢慢掩起,麵龐略微回轉,隻露出一小半,微啞的聲音不易察覺地顫了一下,“心何出此言?”
少年走上前幾步,麵色雖然因方才大膽的發問掙得通紅,語氣卻慢慢鎮定了下來,“以……憂不似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