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濃烈的香味也掩蓋不住一絲血腥氣。
越女一嗅到這淡淡的血腥,便想起方才親眼所見的慘象,嚇得麵色發白,忍不住頓住腳步,怯怯出聲,“少姬在西側蕙苑。”
解憂知她柔弱,害怕血腥,體諒地點點頭,吩咐熒惑好生回去懷沙院看守院子,自己轉向西側。
越臨近蕙苑,血腥越濃鬱,那些脂粉的香氣已經全然無蹤,隻有淡淡的蕙蘭香,還若有若無地飄散著。
蕙苑由一人高的灌木圍出院落所在,灌木枝椏上攀附木香和薔薇,粉粉白白交映,煞是好看。
才走近一步,便見一襲暗紅衣衫立在花影下,肩頭落了重重疊疊的花瓣,綴錦一般。
“醫憂。”景玄抬眸見了她,向她走去,肩頭的花瓣被風拂了,飄飄灑灑落了一路。
解憂退開一步,低眸肅容,“聞少姬懷胎不安。”
“然。”景玄麵色凝重,仍向她走近了,略低了頭,幾乎附到她耳邊,“醫令言無可救也,憂以為如何?”
“……往視少姬,憂方可論斷。”解憂側頭,恰恰對上他一雙黑眸,黑得冰冷,深不見底,讓人周身如浸冰窟,不寒而栗。
“沉以為,卿尚可一試。”景玄望著她沒移開眼,“淵亦有此想。”
“多謝塚子青眼。”解憂草草作了禮,正要抬步進去,又聽景玄幽幽歎息,“卿以昔年救治奎伯之術,救得少姬,足矣。”
解憂差點沒倒步退出來,但終究人命關天,她既已到了蕙苑門口,又怎好翻臉說不治?
踏入院落,血腥味占據了整個鼻腔。
院中沒有人聲,隻有廊下一乾婢子匆匆進出,換出大盆的血水,和浸透了血的白布。
解憂忍不住咬了咬唇,她自那年離開趙地自己的“葬身之處”,已經許久沒看到這麼多血了,難怪天生柔弱的越女會嚇成那個樣子。
廊下忙碌的婢子見有人踏入院內,一齊抬了頭怔怔看她。
解憂懶得管他人麵色,徑自走入屋內。
少姬被安置在窗下,晴朗的天光自外間照徹,落在她身上,映出那人麵白如紙,冷汗淋淋,她身下還漫著一灘血,微微有些發暗,順著矮榻黏糊糊地滴落。
屋內少說也有七八個醫者,除了醫沉和醫喜之外,那日被她聽了“牆角”的醫偃和醫蕪也在。
但每個人均是一副袖手之態,再加上婢子進進出出清理血跡,總覺得像是少姬已死,正忙著收殮。
解憂耐著性子走近,淡淡掃了眼幾位醫師,“聞少姬有娠不安,如今胞胎已下?”
“未下。”醫喜有些陰鬱的聲音響起,“然少姬手足見血斑,七竅亦有流血之兆,今已厥逆,命在旦夕。”
“……憂知之矣。”解憂沉吟片刻,“乞諸醫暫退,備附子及參,分彆濃煎為湯,以俟灌飲。”
醫喜麵色霎時陰沉,他方才已下論斷,這少姬無藥可醫,若非景玄和醫沉一致覺得醫憂能有法子救,如今都該下殮了。
如今這醫憂一進來,也不知聽聽老者之言,竟是輕輕巧巧給了藥方,這不是狠狠一記耳光打在自己臉上麼?!
醫喜活了大把年紀,還是頭一回被氣得七葷八素,袖子一甩,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