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憂矣,於我歸處?”
蜉蝣翅膀,如同楚楚的衣裳,朝生暮死,歸於流水。我心中憂傷,不知哪裡又是我的歸處?
一個女子嬌婉的聲音貼著笛音響起,歌的卻是燕樂。
燕樂,又稱房中樂,是雅樂之一,始創於周,為後和妃在宮中所歌,春秋以來,歌詞大都從《詩經》的《周南》、《召南》之中挑選,在各諸侯國,則是歌本國國風,歌詞雖是相同,調子卻比民歌端莊許多。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憂矣,於我歸息?”
“蜉蝣掘閱,麻衣如雪。心之憂矣,於我歸說?”
解憂抿了抿唇,“竟是《蜉蝣》。”
蜉蝣這種小動物她曾見過,一雙烏亮亮圓溜溜的大眼,一對潔白微透的大翅,尾後拖著兩道比身子還長的細絲,精致得彷如工藝品,生怕一觸碰就毀了它。
不過文人墨客憐它,卻是因它朝生暮死,美麗而短暫不已。
宋羅願曾載“水上有蟲,羽甚整,白露節後即群浮水上,隨水而去,以千百計。宛陵人謂之白露蟲。”
所謂“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蜉蝣恰是其類。
曇花一現,流星過野,生時華彩昭昭,死亦儘善儘美。
或許於旁人看來,這樣一世還有太多遺憾,但她卻對這樣的生死羨極慕極。
不知何時,越女已從蕙苑折返,見解憂和醫沉尚未離開涉江院,停了腳步,小心地挪上前,低聲道“醫,此乃雪堂,美人燕姞所居。”
“燕姞?”解憂回神,嘴角噙著一絲飄忽不定的笑意,“豈其歌者耶?樂者耶?”
奏笛與撫琴不同,口中必是不得空的,除非那燕姞有傳說中的絳樹之能,能夠“一聲在喉,一聲在鼻,兩聲皆不亂”。
“歌者為燕姞。”越女霎了霎眼,眸子低垂下去,似有泫然欲泣,“其奏笛音者,當為深伯姬。”
“深伯姬?”解憂蹙了蹙眉,“豈少姬之長姊耶?”
越女點頭。
“無怪。”解憂歎息,小妹如今生死未卜,做姐姐的心中憂慮,因此曲調才會這樣哀傷淒切吧?
越女拉起袖角,抹了抹眼角,噎著聲歎息,“聞伯姬亦有娠在身,如此淒婉,豈不傷娠?”
“……少姬病勢已平,越女可往告伯姬,不需過於憂心。”解憂淡笑。
“醫?”越女愣怔了一下,下意識抬眸直直看向解憂,之後又覺太過造次,忙垂下頭,“然醫令言……少姬無可救也……”
解憂蹙了眉頭,醫令……的確,醫喜的確斷言少姬救不得了,她這麼一來,可將醫喜狠狠地得罪了,還得費神應對。
口中立刻改了說法,“儘人事,聽天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