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睜開眼。
天色微微泛白,身旁的人已不見蹤影。
解憂翻了個身,側身坐起,抱膝不語,自覺額角還有些鈍鈍的痛。
許久不曾入夢啊……
閉上眼,似乎還能見到夢中那綿延不絕的辛夷花,耀目的紅,還有濃烈的香氣。
那是她同好友偶爾到過的一處古鎮,古鎮四處都栽這種花,一到花期,如同落了大片紅霞。
那時她正為鼻炎困擾,辛夷所含的芳香油成分善醫鼻炎,這古鎮遍植辛夷,空氣中都彌漫著辛夷花的芬芳,因此她便在那裡住了下來,直到她的好友遠渡重洋,再到她因病過世,都沒有再踏出那裡一步。
如今隔著遙遙兩千餘年的時光,不知曾經的好友和那一片繁茂春花,可都還好麼?
出神之間,麵前的光線一暗。
“醒了?”
醫沉已畫好易容,緩步走近,遞給她一方巾帕。
解憂點頭,探身接了,這巾帕才從溫水中取出,暖意融融,敷到額上,慢慢化去了沉悶的痛。
“憂夢辛夷花,灼灼如紅霞,甚善。”解憂淡淡笑了笑。
昨夜的夢,想來不算什麼噩夢,隻帶淺淺的悵惘,讓人燃起幾分追念之思。
但畢竟隔著這兩千餘年的時光,她回不去了。
時隔多年,再次夢到與好友分彆時的情景,不知是何預兆?
或許是徒受半生風雨,卻未曾聽得梵鈴之聲——但她並不希望是這樣的,她不信自己這一世的努力會再度落空。
醫沉撫上她額角,麵無表情地揭穿,“甚善?然聞卿徹夜切切低語,哀悲難休。”
想也不需想,便知她幾乎做了一夜的噩夢,顛倒錯雜,許是整夜未得安寧。
夜間聽她那般哀哀戚戚的低語聲,不知究竟在呢喃什麼,隻越聽越令人心碎,忍不住將她護進懷裡,似乎這樣就能安慰於她一般。
“無妨。”解憂仍是笑,不打算再瞞,“昨日與景玄相爭,意氣未平,心緒起伏,故而惹往事入夢。”
昨夜她終究還是將白天發生的事情與醫沉說了,但心情並未因此放鬆下來,這麼縈懷難解,因而惹了多年不曾有過的夢,的確說得過去。
她說的往事是前生之事,醫沉自然而然地認為是她幼時所遇的滅族慘事,帶著疑惑打量她——他並不認為她的那些話,是因見了血腥可怖之景。
解憂闔起眸子,“憂曾有一摯友,孜孜汲汲,經綸世務如鳶飛戾天。兄厭惡此等耶?”
“鳶飛戾天,其誌在高遠,沉雖不慕此,亦不厭之。”醫沉以為她說的是她自己,握了她微涼的手和聲寬慰,“卿勿自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