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心方!
解憂在馬匹的顛簸中醒來,周身裹著厚厚的鬥篷,腰間被一條手臂緊箍著,這才免於被顛下馬。
雙手亂抓了兩下,環上景玄腰間,這才睜開眼。
山間的林木在眼角的餘光中飛快地掠過,晃成一片翠綠的影子。
解憂怔怔霎了霎眼,將迷蒙的思緒緩緩理清。
景玄暫時答應了她的請求,不過還要看衛矛的態度如何。
侵曉時分,洛回報過來,說是在不遠處的山間阻截到了衛矛。
景玄擔憂衛矛脫身而去,當下帶了解憂一道,縱馬追上去。
解憂迷迷糊糊地被他從被窩裡拽出來,昏昏沉沉地裹上厚厚的鬥篷,便被挾上了馬。
在崎嶇的山道上奔波了大半個時辰,她才徹底清醒過來。
清晨的山風吹在臉上還有些涼意,她不由縮了縮脖子,頭一低,埋進景玄懷裡。
景玄未曾低頭,但察覺到懷裡小人悉悉索索的動作,忍不住勾了勾唇。
…………
山坳處,兩名劍衛負手而立,一柄劍橫在兩人之間的地麵上,雪亮的劍鋒旁,青草搖曳。
衛矛沒打算逃。
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名傑出的劍師,如果他想從他手下逃離,他必定要拾起自己的劍的。
可他再厚的臉皮,也實在沒有臉麵去拾起一柄已經棄去的劍。
在這世上,棄去的劍,被負的承諾,還有流儘的鮮血,都是不可挽回的東西。
“夫人來矣。”檗微微頷首。
終於還是來了,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解釋。
衛矛也抬起頭。
映在眉眼中的少女弱質纖纖。
她裹著厚厚的暗青色重錦鬥篷,一頭墨發飛瀑一般披在肩頭,一手還扶在馬鐙上,一手攏著襟口,微微欠身。唇輕輕開闔,不知正和景玄說什麼。
然後,她抬起頭來,微白的麵色襯在一片暗青顏色中。仿佛三春白雪。
衛矛看得一怔,解憂衝他淺淺一笑。
素淨嫻雅,天地失色。
這神態如此閒逸,仿佛來自沒有殺戮征伐的仙鄉。
“那醫女斜倚長案,貼琴聲而歌。恍若湘靈。”熊心曾這樣向他描述,那個救治了他的醫女。
她仿佛一團純淨的雪,麵對腳下血流肆意的大地,沒有任何嫌惡地飛旋而下。
“我於你有救命之恩。”
似乎又聽她輕輕地說。
救命之恩,從她口中輕輕巧巧地說出來,半點沒有攜恩求報的意思。
解憂向前走了幾步,景玄立在一處,檗自覺地向後撤了兩步。
“衛矛。”解憂彎了彎眉,眸色無波,“吾兄曾以何言勸之?”
衛矛又是一怔。那素衣的醫者?似是說過,良禽擇木而棲,識時務者為俊傑?
可是,時務是什麼?
在這亂世,難道不是誰強大,誰就能活下去麼?
“不是。”解憂搖頭,似在回答他的疑問。
不隻是強大,還要一雙眼,看透風雲際會,尋覓良機。
就像範蠡功成身退。舟入五湖。
不負天下,不負家國,也不負自己。
衛矛在心中重複一遍,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