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的鎮北侯,張辰!
那個戰功赫赫的、少年封侯的神策軍統帥!
男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關閉了水鏡,慵懶道:“行了,你回去吧。”
他的視線,忽地穿過邊城千萬的屋宇樓舍車水馬龍,落在了那已微顯醉意的少女身上,黑得漂亮的鳳眸中劃過捕食到獵物的興味。
她的力量,已經到了快要覺醒的時候了吧?不過,她自己好像還不知道呢。
然而下一瞬,他秀麗得有幾分女氣的眉忽地一皺。
小沙彌眼前刮起一陣勁風,方才還在眼前的人忽然就消失無形了。
一道紅光閃過,小沙彌麵前忽然出現了另一個人。
那人穿一身幽深的黑袍,看不清麵容。他腰間掛著一把長劍,那劍沒有劍鞘,劍身又窄又長,閃著冷冽的銀光;劍柄鎖著一截銀鏈,墜下一枚精致的劍佩。
小沙彌從未見過他,卻被他的氣勢嚇得不由自主地發顫,連忙凝聚靈力,想要防衛。
“你見過他?”這個人的聲音十分沙啞,帶著顯見的殺意。
“我……見過誰?”小沙彌的聲音染上了哭腔,“我……我誰也沒見過!”
銀光閃過,小沙彌瞪大眼睛,無聲息地倒在了地上。
那人將黑色的兜帽掀了下來,露出一張乾淨白皙的臉。
他蹲下身,手中凝聚起金色光芒,覆在小沙彌的臉上,低聲道:“金曰從革。轉世投胎去罷。”
小沙彌的身體逐漸變為透明,消散在空中。
那人抬起頭來,四下環顧,忽在一處停住,伸出白皙的手指,撚住了一線塵埃。
那塵埃旋即化作黑煙,他指尖一陣灼痛,竟是被這塵埃中殘餘的一絲靈力所傷!
“究竟……是誰?”他喃喃道。
離開國師廟幾裡地的地方,卻是另一番景象。
南方多山林,此處也不例外。這座山是隨雲山脈的一支,不同於其在南疆境內的險峻,在鎮南關以北齊國的土地上,隨雲山脈顯得格外溫柔,與西南丘陵糾纏在一起,漾起幾個淺淺的弧度。
但即便是在這樣不高的海拔上連續奔波,還是會讓人筋疲力儘。
被追殺的隻有一個人,動作很快,靈巧地躲避著追趕而至的箭矢,應當是足上功夫一流,穿梭間甚至沒有帶起樹梢的灰塵,隻看得出他身量尚小,裹著件滿是泥汙的布袍。
但若是近距離看便會發現他已是強弩之末,氣喘如牛,熱汗如雨,不知已經用這樣的速度跑了多遠。
大約二三十個黑衣人正從不同方向包抄而來。密集的箭矢衝著他各處要害淩厲殺去,密林中的樹葉被刮起的風掃的原地嘩嘩作響,讓原本就處於高度緊張中的人心頭又是猛烈一跳,已經繃到極致的心臟已經聽不見短促的停頓,幾乎要從胸口爆出來。
忽然他腳步猛地一頓,急急刹住。
原來他麵前也有二三十人圍堵過來!
他麵上露出瞬間的恐懼之色,就這麼一猶豫,一支箭嗖地穿透了他的大腿,猛地將他釘在了樹上。
他咬住牙,唇角卻還是溢出了一絲痛呼,那聲音細柔,原來竟是個少女!
她痛得眼淚都下來了,目光卻還死死盯著那領頭的黑衣人。
“小姐,跟我們回去吧。”他麵無表情地說。
“大哥的人,還是二哥的人?”阿玖滿是臟汙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嘲諷,嘴一撇說,“算了,不重要。我不會跟你們回去,你們殺了我吧。”她一口氣說完這話,臉已經憋得青紫,細瘦的胸膛一起一伏,拚命汲取著氧氣。眼前一陣陣發黑,她悄悄背過手去,握住了一把比頭發絲還細的針。
雖然肯定是殺不了這麼多人的,但比直接引頸就死體麵多了。
領頭的黑衣人靜默,似乎在思考是該強行帶她回去還是就地處決。
就在四方砍刀落下,她的一把暗器發出去的同時,密林深處突然有什麼破空而來。離得近了也看不清是什麼東西,隻看到極快的一線光影,所過之處空氣中細小的水滴都凝成尖銳的冰芒,炸裂開去,看起來以卵擊石般不自量力,卻是四兩撥千斤地挑開了所有砍刀!
那一把暗器卻仍舊精準地沒入幾個黑衣人的身體。他們晃悠幾下,仰麵跌倒,沒了聲息。
“多管閒事。”痛得齜牙咧嘴的阿玖嘀咕一聲,卻頗有些感激多管閒事的人。
黑衣人的砍刀被挑開的瞬間,虎口都有明顯的撕裂之感,他們朝四方看去,卻不見半個人影,頓時如臨大敵。
就在他們背後,一個人影翩然落地。鴉青色在這密林幽暗的光線之下看起來就像詭異噬魂的黑色,纖纖素手握著一把長約一尺半的短刀。正是這把其貌不揚的刀,以無可阻擋之勢,凝冰四方,一連挑開了十五把厚重的砍刀!
那人幽幽轉過身來,露出一張尚有一分稚嫩的臉,極冷的眼睛裡露出與年紀不相符合的冷酷與冷漠。
黑衣人見是一個比他們的追殺對象大不了一點的女孩子,本是輕蔑的,轉念卻想起方才那把快得無影的刀,輕蔑的微笑還未浮起就已自行消散了,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刀,吞了口唾沫。
少女卻沒有動。
她目光清亮如輝,隔著遠遠的距離望向困境中的阿玖。阿玖也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在臟汙的臉上顯得格外明亮。一種奇異的感應在空中交錯,她們忽然就看懂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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