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新學期也要努力學習啊。”
“好。”
孟穹深吸一口氣,說“趙姐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最後肯定會有辦法的,她會好起來的。”
他那麼堅強、篤定。
讓我無法否認。
我的印象中似乎有趙叔和趙嬸兒,但是奇怪的是,我並不記得他們兩個到底是什麼樣子,自然也想不起來趙嬸兒的病最後怎麼樣了。
我的記憶似乎出現了斷層,我根本不知道孟穹說得‘她會好起來的’是不是正確的。
我覺得孟穹和彆人最大的區彆就是,無論他經曆什麼挫折,他都不會放棄。
於是我閉上眼睛,許久許久,點了點頭。
陽光鋪天蓋地的灑下來,照在我的臉上、身上。
我覺得,現在,那麼祥和。
新學期的開學典禮前,班主任特意把我叫了出去,讓我站在主席台後麵,以便於一會兒直接上台。
我有些疑惑地看著她。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上台。
“哎呀,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你怎麼又忘了?”班主任一臉沮喪地看著我,“寒假前不是讓你申請獎學金嗎?批準了,你直接上去拿就行了。”
她說完這話,我突然就想起來了,啊,獎學金。
初中的獎學金和大學比不了,金額非常小,而且範圍不大,隻有年級第一名才能得到,其他學生都是獎狀。
我點點頭,不再廢話,往主席台後走。
校長頒發獎學金的時候,笑得像是花一樣,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隻聞到了他身上的香煙味兒,隨便一掃,獎學金是五百元。
我疊了兩下,放到了褲子兜口裡。
我把在張蒙那裡打工賺來的錢和獎學金放在一起,湊足了一千塊錢,我想借著這個機會,把錢全都給孟穹。
我沒去上課,中午的時候去了一趟加工市場,發現張蒙沒在,我就去了自習室,看了會兒書。
這一看就是四個小時,快到放學時間了,我收拾書包準備回家,一出門就看到趙耳朵背著書包,低下頭,手足無措地來回走動。
聽到我的聲響,趙耳朵抬起頭,他尷尬地笑笑,眼睛更腫了。
“……乾什麼?”我問。
“那個,陳啟明。”趙耳朵用蹭了蹭地,說,“孟叔說他晚上有事兒,讓你跟著我一起回家。”
“嗯。”我應了一聲,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那個……”趙耳朵立刻跟了上來,我看他猶豫著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就停下來,看著他。
趙耳朵臉突然紅了,然後說“對不起。”
“……”
他繼續說“我想去醫院看我媽,但是我一個人不敢去,你能陪著我嗎?”
我說“你有什麼不敢去的?”
“可……”趙耳朵磕磕巴巴地說,“反正、反正你回家也沒有人給你做飯,咱、咱們一起去醫院,還能吃,飯。”
我問“你知道孟穹去哪裡了嗎?”
趙耳朵搖搖頭。
我低下頭,頓了頓,說“那走吧。”
趙嬸兒的手術很穩定,隻是原本左手的婁改成了右手,左手還沒好利落,右手又開始受罪了。
趙耳朵一進病房就開始哭,趙嬸兒本來是在睡覺,一聽到趙耳朵的聲音,突然就睜眼了。
她看不清楚,所以就拚命睜大眼睛,一直往趙耳朵這邊看。
“……兒子,哭什麼啊?”她嗓音沙啞,笑著說。
趙嬸兒對著趙耳朵招了招手,讓他過來,然後抬起左手,虛虛握住趙耳朵的手。
趙嬸兒看著趙耳朵,微笑著說“嚇壞你了吧?彆怕,媽沒事。”
我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趙嬸兒絮絮叨叨地和趙耳朵說了好多話。在記憶中,我從未見過對趙耳朵如此溫柔的趙嬸兒。她總是很剽悍地擰住她兒子的耳朵,然後破口大罵。
趙嬸兒眨了眨眼睛,看著我,然後對趙耳朵說
“兒子,我騙你的。”
“……”
“你比陳啟明優秀多了,你什麼都比他好,我都是騙你的。”
“……”趙耳朵梗著脖子哭,一聲沒吭,但是眼淚都流到了脖子裡。
趙嬸兒笑了,她捏了捏趙耳朵的手背,很吃力地吻了吻趙耳朵的手,然後說“這麼晚了,你倆走吧。”
趙叔在這裡沒什麼親戚,平時都是趙叔一個人看著趙嬸兒,時間長了他也受不了,也沒錢請護工,最後隻能是白天有人陪著,晚上讓趙嬸兒自己一個人了。
當我走出病房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轉過頭看了一眼趙嬸兒。
她的眼睛一片血紅,所以我看不出她到底是什麼情緒。
如果能提前知道趙嬸兒的選擇,那一天,我絕對要仔細看清楚她眼底的絕望和不舍;那一天,我絕對不會走出她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