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瑾沉聲道“擺上吧。”
然後又回頭寬慰著陳文慧“慧娘,不要多想。至少這兩個月我們還是安全的。至於以後的事,就讓我來操心吧。”他想著如果可以,明日跟範誠悅談條件時,至少可以要求保證清王府的自由。
陳文慧點了點頭,卻又不可避免的擔心自己是否真的有孕。她憂鬱的看著起身往外的李懷瑾,暗暗說:若到時空歡喜一場,怎麼辦。
各人心思各人愁,這一天,叫多少人輾轉難眠……
第二天,李欣便敏感地發現,陳文慧變得更加憂鬱起來。她知道這位母親在為什麼事情煩心,但是卻幫不上忙。
其實也不用幫,陳文慧所擔心的事情,時間會幫她應驗。此刻最重要的,是李懷瑾的事情。
不知道他是如何與範誠悅談的,隻知道當天下午上次那個管家就跑來說因為要準備過年,東園一直在收拾,今天終於收拾好了,請王爺王妃搬過去。
不僅如此,忙前忙後跑了半日,他又表情不舍的來到李懷瑾麵前請罪,道範誠悅的家眷不日就要抵達玉昌,他作為範誠悅身邊的奴才也要去幫著迎接。惟恐兩邊跑著伺候不周,懇請清王爺將他這個王府的代理管家給撤了。
李懷瑾自然答應。下午玉昌的府尹張秋然居然親自給王府送了一大隊丫鬟家丁,大部分是原來從清王府抓過去的,另外一些,據說是張府尹的小小心意。
前後院的交接做的無比順暢,大概範誠悅心滿意足的想要過個好年,也或者是人家根本就沒想再為難這個傀儡主子。於是到了傍晚,這位胖胖的管家便帶著一大批丫鬟小廝還有範誠悅的侍衛們,浩浩蕩蕩地出了清王府。
僅留下貼身伺候的幾個下人,比如那幾個彩,幾個方。
一切安排妥當,天已經快黑了。李懷瑾帶著張秋然去了前院商討梁王喪葬事宜。李欣則領著一堆據說以前是她院子裡的二三等丫鬟,來到了自己原來的住處,抬頭一看,烏黑的牌匾上三個金色大字熠熠生輝——含英院。
李欣帶著一群人跨進院子。進門腳下就是一條青石甬道,兩麵對接抄手遊廊。甬道一邊種著幾顆梅樹,已經開了花。另一邊種的全是桃樹,此刻隻有些乾枯的枝椏伸展著。樹木間有山石點綴,倒也彆有一番趣味。
李欣從甬道走向正房前的露台,幾級台階而上,眼前便現出一座紅牆綠瓦的建築。前麵三間抱廈,上有匾額書有“含英咀華”四個大字。進入正房,共有五間東邊是書房,西麵是臥室,它們與廳堂各自隔著一間休息室。裡麵擺放著李欣原來的一些舊物。
正房後麵又三間抱廈。後院是一片竹林,竹林間一條小溪潺潺流過,大概是引自西園的溫泉。溪邊山石濕漉,圍著抄手遊廊一直綿延至後院門。
李欣走了一圈,滿意極了。丫鬟們也不敢多問,隻當她懷念舊居。直到她又從後門的石子小路走回正房。在書房外的休息室裡,一張鋪了褥子的貴妃塌上坐下。眾人才齊齊跪拜道“奴婢叩見安溪公主。公主萬福金安!”
“都起來吧。”李欣平靜的聲音十分稚嫩,她不過十二歲,而站在她麵前的奴才們最小也有十二了。她皺了皺眉,道“本宮不習慣訓導丫鬟,原本這該是奶娘或是教養嬤嬤們做的事情。不過,本宮的教養嬤嬤需要母親細細甄選,在此之前,彩月!”她叫道。
彩月上前恭謹聽候“公主,奴婢在。”
李欣道“在本宮的教養嬤嬤到來之前,含英院就由你先管著吧!”
彩月白皙的臉上興奮地現出兩處酡紅,忙不迭地磕頭謝恩。
其他三個彩則默默地低著頭,不知想著什麼。
李欣又道“現在本宮身邊隻有四個大丫鬟。還缺了四個,本宮與盧嬤嬤說了,便從你們中間挑了。”
另外三個彩舒了一口氣。餘下的丫鬟們,神色也是緊張又興奮。
李欣將她們的神態一一看在眼中。“原來在這王府裡伺候過的,先出來。”
人群裡一下子走出十來個年紀不同的丫頭,她們全都滿含期待,睜著美妙的雙目看著這個曾經伺候過的主子。
每個人都期待公主還記得自己,哪怕隻是模糊的記憶都好。
李欣卻依然麵色無波,安安靜靜地坐在榻上說道“報一下名字,年紀,以前在院子裡做什麼的。家裡還有誰。”
原來的李欣,身邊得勢的丫鬟奶娘早就死在了逃亡的路上。能站在這裡的,大多是原來院子裡的二等、三等丫鬟,背景不深,錢財不多,有門道地知道消息的早就跑了,隻餘下她們莫名其妙地被抓,然後束手就擒。
所以李欣並不怕被人識破。
但其實,被識破又有什麼懼怕的呢。在這個王府裡,王爺王妃都不曾懷疑過她,一個小小的婢女,又有什麼好煩惱的。
這個前世有著最極致的寵愛和最嚴格的儀容規矩教育養成的郡主,重生在異國一個沒有自由的公主身體裡,已脫去了最初的迷茫、恐懼,漸漸綻放出比原本華麗千百倍的光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