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還有這麼回事,記得有一段時間四爺脾氣格外不好。
她一直以為是敦肅皇貴妃過世引起的,沒想到卻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一個做過皇帝,自詡為明君的人,突然發現他被整個世界欺騙了。這就猶如自尊心極強的人,眾目睽睽之下被扒光了衣服。
突然,她了解了四爺那彆扭的心思。
“妾身和暉兒不是外人,爺……”
“可烏雅氏她是,你說她為什麼要這樣做。明明是她貪圖榮華,自己主動要求伺候皇阿瑪的,為什麼她要怨恨皇額娘。”
是啊,為什麼呢?
“大概是,富貴之人,不想讓人知道她貧寒的過去。爺登基後,不也神話了烏雅家麼?”
“不是那樣的。”
四爺搖晃著她,眼中滿是激憤。笑怡緘默,她一直沒戳穿四爺這層隱秘,如今既然說出來,就得一次說清楚。
“爺向來聰敏,這麼簡單的事怎會想不透。”
“難道在笑怡心裡,爺也是如此的不堪麼?“
笑怡低頭彎起唇角,不堪麼?曾經,她真誠的鄙視過四爺。
不過在漫長的歲月中,她卻收獲了一般人不曾有過的人生體驗。
“爺,人無完人。就像妾身性子急,容易先入為主,爺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有缺點沒關係,一顆寬大可以包容缺點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活了這麼多年,難道您還不明白這一點?我們還有以後的人生,還有彌補的機會。為什麼要一味的沉湎於過去,讓親者痛仇者快!”
“我沒……”
四爺有些色厲內荏,他本就不是善於表達的性格。有什麼事悶在心裡,是他的習慣。
笑怡的話是如此直白,讓他避無可避。
“知道了,笑怡先下去吧,爺等下會回正院用晚膳。”
關上書房門,裡麵是四爺壓抑的怒吼。
該說的她都說清楚了,以四爺求真的個性,應該能拐過這個彎。
“額娘。”
走過拐角,笑怡抬頭,正是弘暉和弘晨。
兄弟倆正在花園中,穿著同一顏色款式的馬褂。弘暉拿著劍一動不動,弘晨則在紙上畫著什麼。
“大哥,不要動。”
小號瓜皮帽下的腦袋發出不樂意的聲音,拿著磨成棒用錦帛包好的石墨,快速的畫兩下。
而後他轉過比自己還要大的畫板,上麵栩栩如生的畫著弘暉。
“額娘你看,我跟在蒙古時遇到的傳教士學的。”
想起那個在黃教最為盛行的蒙藏地區推行上帝的傳教士,笑怡就忍不住想笑。四爺上疏的這一招真是絕了,為了降低教會的影響,他奏請康熙召傳教士前往西北,教化愚民。
月前出行,偶然見到弘晨,傳教士立刻驚為天人。弘晨好奇,跟他玩了兩天,他那幾分本事也被活學活用。
“額娘,兒子好看吧,比阿瑪好看多了。以後額娘要多看看兒子,他不理你兒子陪著您。”
“晨兒畫的很好,暉兒怎麼這麼貧,也不知道你是跟誰學的。”
得到表揚,弘晨很高興,離大哥遠一步。
“額娘,我比大哥和姐姐都好看,我陪額娘玩。”
小兒子弘晨小時候不搶笑怡,長大後卻跟他大哥學了十成十。可惜早早的搬出去,他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漢人說長幼有序,孝敬額娘的事就交給大哥來做吧。”
“長幼有序,大哥出去賺錢,我留在家陪額娘。”
笑怡無奈,這倆兒子,明明是好的不得了的親兄弟,卻每天都要在她麵前上演一場鬩牆的戲碼。
不過他們這麼一鬨,她剛才勸四爺的尷尬和不快,倒是散去了不少。
“走吧,跟額娘說說,今天一天都做了什麼?”
吩咐完鼓瑟準備清淡的膳食,笑怡做著針線,跟兒女閒話家常。
“兒子謹遵阿瑪額娘教導,在上書房結交了不少兄弟。至於答題,兒子一般不會爭先。”
這是笑怡早就跟四爺製定好的計策,弘暉不用過分優秀,隻要做好一個郡王嫡子的本分就好了。
“那弘皙是不是每次都對答如流?”
弘暉點頭“隻是師傅好像不太喜歡他,比其弘皙,他更喜歡大伯家的弘昱。”
前世的弘皙,是個多麼驕傲的孩子。這輩子因為太子妃所出二格格滿月宴上的晴天驚雷,他怕是再也沒有出頭的機會了。
而太子妃,雖然這幾年一直在努力,但卻依然未能生下太子的嫡子。
這樣想來擁有兩個聰明健康嫡子的四爺,更不能暴露其繼後親出之事。不然,朝野上下的炮火,全都會無差彆的朝著他們一家來。
“大哥不用在意這些,什麼時候超過弟弟,你也就可以出師了。”
弘晨拍著胸脯說道,迎接他的,是弘暉伸過來的爪子。
“哦,晨兒這麼自信,阿瑪來考校下你?”
掀開簾子,隨著聲音進來的,是麵露笑容的四爺。
“阿瑪!你再等兩年,等兒子背完書房中所有書。”
笑怡鬆了一口氣,他終於是拐過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