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太醫搖搖頭,皇上畢竟上了年紀,再被此事一刺激,即使沒染上時疫,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皇上已經醒了,宣四阿哥進去。”
此話一出,四爺發現兄弟們看他的眼神變了。他苦笑,早晚都得有這麼一天,平日感情再好,在誰做皇帝上大家也是不能退讓。
拱拱手,他維持住臉色走進去。掀開簾子,濃重的藥味撲麵而來,夾在著熏香,讓人喘不過氣。
“給皇阿瑪請安。”
“老四來了,到朕跟前來。”
聲音中是掩飾不住的虛弱,四爺走上前,看著床上的人。還是那身明黃色的龍袍,他臉頰深陷下去,眼中也沒了以往的犀利,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
“朕聽說,你這幾年做生意賺了不少錢,甚至還買了塊地。”
可惡的耿氏,四爺握緊拳頭,最終還是決定坦白“不過是不毛之地,都是皇阿瑪的恩典。”
康熙聲音抖然拔高“朕可沒給你這恩典,真是出息了。”
“皇阿瑪息怒,兒子絕無二心。”
強撐著坐起來,康熙一雙利目望著下首的兒子,試圖看出他臉上任何一個想法。半晌,他挫敗的歎息,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看不穿這兒子了。
“胤礽將一切告訴了朕,胤禛,你究竟是何方孤魂野鬼。”
四爺心下一緊,他早就算到,弘曆不是性格堅毅之人,定不會保守秘密。向來做最壞打算的他,自然不是全無應對之策。
“兒子也覺得不可思議,每每想起往事,深覺對不起皇阿瑪。是以,海外兩塊土地,是兒子為自己想好的退路。皇阿瑪自小教導兒子,要自強不息。不靠祖宗,兒子也能為後人賺下自己的基業。”
康熙覺得他本應是生氣的,可聽到他擲地有聲的回答,他反而是驕傲。古往今來,皇家都存在內鬥,他的兒子也不外如是。守著富貴榮華,得隴望蜀,一門心思想要登鼎寶座,一計不成便奢望著封疆裂土。
而老四卻不同,他沒有窩裡鬥,而是把精力用在了外族身上。他如太祖一般,開疆拓土。這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兒子,是表姐為他生的孩子,多麼讓人驕傲。他有信心,大清傳給他,定能開創萬世基業。
“混賬,守著大清江山還不滿足,竟想拋棄家中老父幼弟,一走了之。”
四爺未曾想到,皇阿瑪會為這點生氣。他這是什麼意思,試探他有無二心,還是真正有次意圖。
剛想斟酌回答,上麵卻傳來劇烈的咳嗽聲。一口血噴到他的腳邊,皇阿瑪的身體,比太醫說的還要嚴重。
他是真的撐不住了,要將這份基業傳給他。
“你出去,召你兄弟,還有簡親王、隆科多、阿靈阿……前來。”
報出一大串名字,康熙再次疲倦的躺下。這幾天他總夢到額娘,夢中的他一口口喝著慈寧宮送來的補湯,虛弱著對他笑得慈祥。
他這一輩子,都欠額娘的。佟家勢力太大,唯有老四,可遏製並且保全他們。同時他與兄弟關係都不錯,應該不會難為這些孩子們。
“隆科多擬旨,太子胤礽結黨營私、意圖謀反,今廢其太子之位,圈禁於鄭家莊。”
“皇四子胤禛,歸於孝懿仁皇後名下。其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統,著封為太子,則吉日祭天。”
大家喜聞樂見,第二道聖旨,卻是遭到了隆科多以外人的全力反對。一般人是為了太子之位,平日與四爺交好的十四阿哥,則是為改玉碟。
意料之中,康熙也沒多言,而是扔下一句爆炸性的話“胤禛,本就是孝懿仁皇後親生。當年之事朕已查明,如今立嫡,正符合乾坤綱常。”
所有人石化了,就連隆科多也不例外。他支持四爺,隻是因為琪琪格特彆喜歡四福晉,所以才頂住阿瑪喜歡八阿哥的壓力,一門心思貼四爺的冷臉。沒想到,一眨眼兩人成了嫡親嫡親的甥舅。
不由得他有些自得,看吧,爺就是有眼光。琪琪格就是個福星,聽她的話就沒錯。自此後,隆科多更是對琪琪格服服帖帖,百年後天下流傳著鐵塔公主和她的嬌弱王子的傳說。當然,這是後話。
康熙說完,有些頑皮的看著老四。你不是厲害,打下了海外兩塊殖民地。朕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應付當下的情況。
十四阿哥第一個跳腳“四哥,這可是真的。”
四爺看著紅眼的弟弟,乾巴巴的點下頭“我也知道沒多久。”
“原來如此,怪不得……”
踉蹌著,他轉著跑出去。
“皇阿瑪,兒臣請求,去照看十四弟。”
四爺無視周圍千奇百怪的目光,說完等了一秒,拔腿就往外跑。剛想挽留的康熙見此,氣不打一處來,老四就這麼跑了。
這下要麵對這些人的,豈不是成了朕。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下,他恢複以往做皇帝時的姿態,擺擺手“既然無事,就都退下。巡行塞外取消,明日啟程回京。”
多年的威嚴在那,康熙看著老八最後退下,走時身形都有些不穩。望著空空如也的營帳,他再次劇烈咳嗽起來。
他老了,越來越容易疲憊的身體,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這一點。醒掌天下權,多麼美好的感覺。如果有可能,他的還想再活五百年。然後像老四那樣,帶領大清鐵騎,踏平天下任何一個角落,讓太陽升起的地方,都傳頌著他的名諱。
還好,他的兒子,能幫他完成。至少,在這兩天耿氏傳來的京城草原來往信件中,他看到了這個可能。
營帳外,四爺跨上自己的馬,朝遠處追去。
“十四弟。”
他的馬腳程要好,沒多久就與前方的人並駕齊驅。扭頭,他剛好看到那張布滿淚水的臉。悲憤的模樣,像極了他四歲那年誣陷笑怡是鬼被拆穿時的情景。
“記得來草原時,你跟我說過什麼,我們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
急促的勸說著,他一刻不鬆的跟著他。
“十三哥才是你的兄弟,四哥,我不配。現在我後悔了,為什麼我會是烏雅氏的兒子,為什麼她要做出這種鬼迷心竅的事。難道有我和死去的六哥,還不夠?”
十四阿哥現在滿腦子都是愧疚,她的額娘竟然做出這種事。四哥所有的苦難,都是她一手造成的,這讓他以後要如何麵對最親的兄嫂。
四爺把馬靠近,伸手排在他的肩膀上,兩人在河邊停下來“我隻知道,你是我弟弟。不管烏雅氏如何,你始終是我弟弟。”
十四阿哥下馬,蹲在石頭上背對著他,淚水卻止不住的往外流。四哥越是這樣,他心中的懊悔就越來越深。
四爺沒說話,隻是靜靜地坐著。他恨十四麼?一開始是有點,可這麼多年下來,他幾乎把他當兒子養大,這麼深的羈絆,烏雅氏做過的那點事跟本就不算什麼。
兄弟倆這一坐,就是一個時辰。夕陽西下,四爺站起來,走到他對麵
“如果你想彌補,就振作起來,幫皇阿瑪,也幫我守護住這江山。我看著你長大,知道你在領兵作戰上的才能,不亞於大哥,甚至比他還要優秀。”
都這時候了,四哥還為他著想。饒是十四阿哥再彆扭,此刻也不好意思。
“恩,這點都不肯答應,還是你絲毫不後悔,認為我受的一切都是應該。”
十四最受不了激將法,紅眼吼出來“我答應你就是了!”
這就對了,四爺一陣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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