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了籃子,惠娘也顧不得擦汗,去灶間的水缸裡打了一盆子水端到院子裡,見澤文又抱著小雞繞到房子後頭玩。
巧娘幫著把蘑菇一呼嚕地倒進了木盆子裡。
“祖父祖母去田裡了?”惠娘仔細把蘑菇根部的泥洗掉,又見著正廂房裡安靜地很,便問了巧娘。
巧娘點點頭,“你剛出去,祖父和祖母便也出去了。祖父剛回來卻是放心不下田的,讓他今日休息,他非要跟著一道去。還直說自己是做活的命,哪天不做了,他心裡難受的慌。”
惠娘笑著附和,雖然以前沒見著祖父的麵,但是見著了,這老頭一臉的樸實,令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前世的外公,直覺就和這蔡老頭親近。
“惠娘,你可還記得,芸娘小時候的脾氣可倔了,有一次看見隔壁二叔公家的孫子在吃甘蔗,她也吵著要吃。祖母和二嬸都是不理她的,楞她在院裡撒潑,後來祖父聽她說要吃甘蔗,傍晚從田裡回來,肩膀上就扛著一根甘蔗呢,當時可把我們這些孩子樂得。祖父是最疼我們這些孩子的。”
惠娘聽著巧娘的話,越發覺得這蔡老頭是一個寵孩子的,這麼心善的,還被無故被冤枉,真心為他叫屈了。
正洗著呢,隔壁張家嬸子挎著一個空籃子來串門。
“喲,采這麼多蘑菇呢!你們兩個小人倒是會做事。”
惠娘瞧了一眼,這張家嬸子眼睛死命盯著洗好放在竹匾上的蘑菇,都放光了,“張嬸子,做什麼去,都申時了,還下地去啊?”
聽了這話,張家嬸子有些訕訕的,收回了目光,放下了籃子,跟著蹲下來,也假意幫著洗著。
惠娘瞧著她的這幅模樣,真想狠狠地唾她一口,也後悔怎麼當時就不在灶間洗了呢,現在被這個順手牽羊的看見了,肯定是要被順去一些的了。
果不其然,一會兒之後,這張家嬸子沒洗幾個就拿著手裡的蘑菇不肯放進竹匾了,“惠娘啊,你看這蘑菇長得多水靈,要是直接竄個湯,肯定鮮得很。”
惠娘白了她一眼,沒理她。張家嬸子把手裡的蘑菇往自己的籃子裡一放,“巧娘,我就拿這幾個給你張叔竄湯喝,舍得的吧?”說完,站起來,拎著籃子就往院外走。
惠娘想站起來刺她那麼幾句,巧娘扯了她的袖子,“讓她拿去吧,家裡有時候還要張叔幫忙呢。”
惠娘隻好住了嘴。張嬸子身量比自己的大伯母許氏還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隻能在家種種菜,做些細致活,平時就喜歡順個彆家的東西,倒也不是那種喜歡撒潑耍賴的人。可惠娘就是見不慣張嬸子隔三差五地見著她家好東西就來順個一兩樣。要說這張叔,在家是做主的,可脾氣不好,沒事愛喝個小酒打打張嬸子,做事也不是肯下死功夫的,有些偷奸耍滑,但是心倒是熱,彆人來叫幫個忙,隻要有酒喝,肯定幫。
“張嬸,你籃子裡怎麼有大蘑菇?你也上山采蘑菇去啦?”澤文抱著小雞從後頭繞了一圈回到了院子,遠遠就瞧見了隔壁的張家嬸子。
張家嬸子沒給好臉,“你個小滑頭,自己玩去。”拎著自己的籃子就噌噌地幾步回了家,就怕澤文像上次那樣,敞開了喉嚨哭,說她搶了他的東西,害得她被左鄰右舍地說道一番,回去還被自己當家的打了一頓。
見到張家嬸子這幅模樣,惠娘不自禁地笑了,又拿了一些洗乾淨的蘑菇放進籃子,讓澤文給陳二叔家送去。
澤文放下了吃飽的小雞,提著籃子沿著小道朝陳二叔家走去。
目送著澤文一蹦一跳地慢慢走遠,惠娘覺得這孩子越乖巧,越讓人心疼,想起自己前世的孩子,越發地想對他好。
“聽祖母說,澤文跟二叔小時候像是一個模樣印出來的。”巧娘看著惠娘的眼神開口道。
惠娘笑著點點頭。
巧娘又接著說道,“澤文其實跟澤峰小時候也是那般的像,如果澤峰現在還活著……”
話未說完,巧娘的聲音已經哽咽了,惠娘不知如何安慰,隻能默默地理著竹匾上的蘑菇,這個家隻是與澤峰無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