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一時欣喜異常,扯住了潘清輝的袖口,便不停地道謝。那會兒的惠娘才九歲,瘦弱不堪,如一棵曬乾了沒有水分的竹子,衣衫也是破舊,瞧著便不是討人喜歡的小姑娘。
潘清輝當即便是嫌惡地撇開了她的手,惠娘滿不在乎,能賣出去,賺了錢才是大事。
拿著三十文銅錢,惠娘的喜悅是無法言喻的,蔡友仁見著這林子裡隨處可見的蘑菇鎮上真有人買,心裡頭既是驚訝又是欣喜。
惠娘打蛇隨棍上,問著潘清輝以後若是有了蘑菇能否直接拿到飯莊來,價格比市價低些。
潘清輝思慮了一會兒便也同意了,中間賺的差價再少,也是能積少成多的。有了這個後台,惠娘便是吃了定心丸,一到空閒時間總是要去林子裡逛逛,采些山珍,到了集場便送到飯莊來,每次賺個二、三十文,雖不多,這幾年攢下來,也不算小數了。
本來來送山珍時,十次有九次是見不到潘清輝本人的,都是交予一個叫福頭的瘦弱少年。少年是一個沉默寡語的,每次給惠娘算了價錢,便不再理她了。惠娘對這少年便也沒甚印象。
後來兩年,惠娘長得越發快,初有了少女的身形。偶然一次再見到潘清輝時,潘清輝似是不認識她的模樣,一直盯著她瞧了許久,直到惠娘諷了兩句,這潘清輝才回過神來,至此之後,每一次算價錢便是這潘清輝了。惠娘自然知道這潘清輝打的什麼主意,可她還靠著他賺點小錢,是不能得罪的,且這潘清輝也不是小氣的,每次算價錢,都會多給個幾文。
惠娘竹簍裡的乾蘑菇貴些,十二文錢一斤,新鮮的則是五文,滿打滿算乾蘑菇也才四斤,鮮蘑菇兩斤,潘清輝痛快地給了六十文。
惠娘接過錢,道了謝,背了空背簍,挎著空籃子便要離開。
潘清輝往大門口一站,便擋住了半個門,“惠娘,可是急著回去?若是不急,留下吃過午飯再走不遲。”
惠娘撐著笑臉,“不麻煩潘大哥了,惠娘的表姐還在等著惠娘,惠娘要先行一步了。”
聽聞了這番話,潘清輝略顯失望,無奈讓惠娘離開了,隻是眼睛似是黏著在了惠娘的背上,直到惠娘消失在了拐角,才歎了口氣收回了目光。想著,惠娘如今還未十五,便已是如此打眼,等到了十五,若是能將她聘來做妾是再好不過的了。
離了潘清輝的目光,惠娘便自在起來了,心裡頭是狠狠啐了一口,這個潘清輝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一路想著,到了王婆子的繡店,王婆子正在店裡頭打著瞌睡,一張圓胖的臉被手撐著,不時地點下桌,嘴角似還有哈喇子流出來,睡得是一個香甜。
惠娘瞧著她的樣子,心裡的不快也散了不少。惠娘躡手躡腳地走至她的身旁,瞧著她還是沒醒,猛地一拍桌,王婆子頓時如驚弓之鳥,一下蹦了起來。
王婆子撫著胸口平著心裡的嚇,聽到捂著嘴偷笑的聲傳來,轉頭一看,可不就是惠娘的惡作劇。
“惠娘,怎麼做起這麼個缺德事了。嚇死我了。”
惠娘從籃子裡把包著的東西拿出來,“你看看,帕子總共是八條,鞋麵是三雙。”
王婆子看了一眼,這繡活做得甚是精致,也不二話,從櫃子裡頭拿了八十五文交給惠娘。
惠娘接過了,卻不離開,掂著手裡的銅錢,淡淡道,“王阿婆,你這店裡賣的帕子和繡花鞋漲了價,怎麼做繡活的不給漲錢?”
王婆子覷了她一眼,知這惠娘是嫌錢少,雖然心裡頭不太樂意,但還是從櫃子裡頭又拿了五文,遞過給惠娘,“可就這麼些了,多了就沒了。”
惠娘“哼”了一聲,“王阿婆可是覺得我娘和我堂姐的繡工太差了?”
“自然不是。”
惠娘又道,“既然不是,那為何隻給了這麼些錢?你若是嫌繡工差,那我娘和堂姐不接你店裡的活便是了。何必用這麼些錢打發我們。”
王婆子氣悶了一下,壓著怒氣道,“那你說,怎麼算價錢!”
惠娘指著帕子,“帕子以前是五文一條,現在我也不坑你,算七文,你看可好?”
王婆子一聽,的確是不過分,便點點頭。
惠娘又指著繡花鞋,“想必王阿婆也是知道這鞋麵兩三天也不能繡好一雙,費勁地很,我看二十文一雙。”
王婆子一聽,當即不痛快了,“這怎麼就漲了五文!我一雙鞋才賣三十文!你就賺去了二十文!”
惠娘斜睨了她一眼,“王阿婆若是不樂意,我便去彆的繡店接活,惠娘對娘和堂姐是的繡活自是信得過的。”
王婆子瞪了惠娘,撫著自己的胸口,憤憤地應了,“你個惠娘真是一點兒也不像你娘!”
惠娘自是不會去理會她的這番話,若是像了她的娘親李氏可不就是吃虧受委屈的命。
王婆子又拿了二十六文遞給惠娘。惠娘瞧著王婆子肉痛的表情,拿了二十五文,留了一文錢給她。王婆子瞥了她一眼,把一文錢放回了櫃子裡,又從架子上取了帕子和鞋麵的底料。
“這次要拿多少?”
惠娘想了一下,正是農閒,家中也無事,上次因著農忙還有幾條帕子和鞋麵未繡,便拿了八條帕子和四雙鞋麵。
惠娘包好了又放回自己的背簍,便跟王婆子打了招呼,離了店。
王婆子心疼著自己的錢,送惠娘到了店門口,仍在喋喋不休,“惠娘啊,可得讓你娘和堂姐好好繡,用心著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