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體邊緣崩裂開一塊塊細小碎片墜入河流中。
懸在橋頂的鋼索布滿了一層層深褐色的鏽蝕,鐵鏽碎屑隨著橋體的搖晃簌簌灑落。
‘哢~’
一道裂痕在腳下浮現,漸漸向著橋身蔓延。
從一開始就沒有給自己留下停滯和後退的選項,所以——
隻有向前。
由酸痛漸漸麻木的雙腿驟然緊繃,身軀離弦之箭一般向著橋的另一端全力跑去。
鮮血沿著衣襟的裂口滲出。
汗水沿著鬢角的發絲淌落而下。
漆黑眼瞳中沒有一絲動搖神色。
‘哢~’
懸掛在橋頂一根手臂粗的鋼索驟然崩斷。
緊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
橋體傾斜,於何的身軀向著一片倒去。
一手握住欄杆,支撐著傾斜的身軀繼續前行。
從上空墜落的鋼索徑直砸落在橋麵上,一片片坍塌墜落而下。
這座橋還能支撐多長時間……
淡淡望著一片狼藉的四處。
半分鐘,不對,二十秒之內多半就會徹底崩塌。
在這之前……
壓榨殘存的體力,再一次揚起眉梢……
…………
震天的鳴響回蕩在身後,大地都在微微震顫著。
鋼鐵巨龍般盤踞在城市河道上空的鋼架大橋徹底崩塌。
於何的身軀隨著大地的震顫跌倒在地麵上,四肢百骸中一絲殘餘的氣力也沒有剩下。
一抹腥甜氣息自喉嚨深處傳來,低俯在地麵上輕咳兩聲。
順著唾液咳出的,一抹刺目的猩紅色。
“哈……”
…………
“還差得……遠……”
有些模糊的視線。
微微顫動的雙腿。
再一次站在了地麵上。
抬頭望向遠處籠罩在廢墟另一端上空氣泡般的薄膜。
“兩公裡……之內麼……”
…………
街道上,一道步履有些踉蹌的身影一步步前行著。
衣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裂口,沾染著鮮血與灰塵混合的血汙。
大多數是由於落石造成的傷痕,連同衣衫也如同乞丐般襤褸。
唯有漆黑雙瞳依舊明亮。
遮蔽天日的陰影自街道上空籠罩。
微微揚起眉梢。
是‘它’。
在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就見到的‘它’,摩天大廈一般巨大的體型,擁有著無與倫比破壞力的異常存在。
普通人類在‘它’的麵前沒有絲毫抵抗能力,即便是一支配備了最先進武器的軍隊也會在一瞬間被其碾碎為齏粉。
在原地等待死亡或許是此時最後的也是唯一的做法。
但是,此時少年沒有選擇這樣做。
即便沒有一絲可能也好,即便是身為螻蟻毫無用處的掙紮也好。
想要……
試著活下去。
在‘它’的麵前活下去。
漆黑手掌從天空上轟然砸落而下,攜著無儘狂風向著地麵落下,化作了無儘的死亡陰影。
向前跑。
更快,
更快,
更快,
比起風更快,
比起死亡,更快……
指甲攥破了掌心,痛覺一絲絲從掌心傳來。
嘴角一抹淺淺的弧度。
這是,活著的證明。
然後……
無邊的陰影像是沒有儘頭的夜,無論怎樣奔跑也無法逃離它的束縛。
下一刻,就要死了。
意外沒有一絲畏懼,也沒有一絲不甘。
因為早就明白的事實——
‘人類’是有界限存在的。
即便拚儘全力,即便竭儘身軀靈魂每一絲每一毫的力量,終究還有著做不到的事。
天賦,才能,賦予給特定人物的東西,那是即便是付出千百倍的努力也難以逾越的天塹鴻溝。
眼前的狀況卻是比起以往任何時刻都更能令人感到絕望的處境。
死之陰影,像是吞天噬地的凶獸一般蔓延在大地上。
任何試圖抵抗的舉動都注定是徒勞無功,等待在前方的,隻有更深層的絕望。
但是……
為什麼……
明知道是無力的掙紮,明知道即便努力也隻是會被無儘絕望的現實吞沒。
為什麼直到最後一刻,向前的腳步依然沒有停下來呢?
這樣啊……
漆黑眼瞳中倒映著沒有邊界的夜色。
胸腔中心臟的跳動有些急促地鳴響著。
嘴角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因為,我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