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隻見黑白無常二人都用一種既害怕又詫異的眼光打量我。
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嗎?我也朝他們狠狠瞪回去,反正這等的美男子,離開了幽冥界也很難見著了。
“……豇豆仙子隻怕是被‘博陵第’三字嚇到了,並非有意冒犯聖君,還請聖君萬不要在意。”
黑無常斟酌惴惴不安開口,卻是向著天青。
我側頭看向天青,發現他的臉色確實有些不好看。
——雖然他的臉一直都不好看,但至少以前臉色是正常的,不會像如今澆注了沉甸甸的鉛一般。
我想肯定是因為自己方才脫口而出的話忤逆他了。天青是與玉帝平起平坐的聖君,怎能被我這樣的小輩頂撞?心裡有些懊悔,但更多的是義無反顧——罵都罵了,狠話也放了,他要拿我怎樣呢?
悄悄垂下睫毛,淚珠兒冒出眼眶,鼻尖也紅了大半個。
縮在廣袖裡的手,將拂塵攪了又攪,繞了又繞。
“仙子……”安靜詭異超低氣壓下,黑無常欲言又止的聲音傳來,隱約帶著一絲憐惜。
“仙君哥哥!”我迅速抬起頭來看他,眼中水波盈動,“請你帶我去妖界吧!無論如何我都要將琺琅帶回來!”
黑無常的臉騰地一下變紅,他張嘴正想說話,臉卻被一片寬大的袖子遮住了。
“不許去妖界。”
沉默了半響的天青,隻說了這一句話。
他側過身居高臨下的看我,眼中仿佛有冰河沉睡三千年。
“……為何不許去?”我咬著下唇看他,很是不甘。弄丟本門聖獸是大罪,按照門規要被罰杖刑三百,不死也要脫層皮呀!
“你修為太淺,仙氣未穩,不能接觸妖魔界的一切事物,免得沾染邪氣墮入歪道。”天青回答的理所當然。
“那你還不是帶著我來了這冥界……”我不以為然彆嘴。
“冥界管事的都是仙人,怎能跟妖界那種汙穢之地相提並論?”天青冷笑,言辭間很是不屑,“再說你一直跟著我,又怎麼會有邪氣侵身?”
——莫非此君忘記方才那兩隻被丟去阿鼻地獄的妖怪了?還說什麼不會有邪氣侵身,本仙姑可是被他們打得都吐血了啊!
我幾次想張口,最終還是將頂撞的話默默吞了回去。
沒關係,天青健忘是好事,他要是一並忘記我打他一拳的事實,還賺了。
“聖君說的對,妖界魚龍混雜陰險難測,仙子這涉世未深的樣子,還是不要去的好。”黑無常接過話茬,英俊的臉上滿是誠懇。
我自覺從未被帥哥這樣溫柔關心過,心頭一暖,臉上飛出兩朵紅霞來“多謝仙君哥哥好心,倒是小仙考慮不周,魯莽了。”
既然天青不讓我去,我就不要當著他的麵去唄,明的不行咱就來暗的,曲線救國也是一出妙計。
黑無常大概沒想到我這麼聽話,又是一愣,嘴角慢慢綻出一個足以傾倒眾生的笑。
我是越看越陶醉,越看越幸福,幸福的忍不住也咧開嘴。
——哎?怎麼會有如芒在背的錯覺?是誰在扯本仙姑的袖子?!
回頭一看,天青的兩道劍眉斜斜飛入雲鬢,眼中何止冰河世紀,簡直是山雨欲來的2012了。
“仙子,拂塵掉了。”
天青不動聲色鬆開我的袖子,一瞬間裡又恢複了無情麵癱男身份。
我順著他眼光看去,這才發現拂塵不知於何時脫開我的手,靜靜躺在了地上。
唉,真是美色誤人呀。
“讓仙君哥哥見笑了。”
我朝黑無常羞澀一笑,以十分淑女十分嬌柔的姿態側身屈膝,優雅而從容將拂塵撿起來。
天青的臉色越發難看,已經進階到我再看他一眼就會忍不住選擇自爆的程度。
我可不想給自己找虐,於是從頭到尾都笑眯眯看著黑白無常二人,心裡喃喃道真是秀色可餐。
“走了!”天青從牙齒縫裡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我繼續笑眯眯不說話,選擇性失聰。
——走?怎麼可能走?本仙姑還沒跟黑無常談論人生理想奮鬥目標呢!仙君哥哥你喜歡什麼樣的仙子啊?將來打算生幾個小孩呀?男的還是女的……
“噗噗”,我腳下的彩雲居然自己動了起來,跟著天青的背影飛速移去。
——你個黑心肝的,怪不得要先變一朵雲給我,原來是做臥底用呀!
哀怨的看了天青一眼,在被拖離幽冥殿以前,我悄悄將自己親手繡的水帕扔在地上。
那裡上麵有我的聯係方式和門牌號碼,不愁黑無常找不到。
一路上氣流平緩,暖風穿過衣衫和長發,我禁不住愉悅哼起歌兒來。
“仙子很高興?”天青的聲音就像石頭一樣又冷又硬,“你可還記得自己弄丟琺琅的事?”
“記得。”我點點頭,語調輕快,“我知道自己會被處以三百杖刑。”
“那你還高興什麼?”天青的音調非常奇怪。
怎麼會不高興?文藝女青仙的春天到了呀。不過我當然不會直接這麼回答,那太傻了。
“能和聖君一起去妖界遊曆,即便是要被罰杖,也是很多仙子夢寐以求的,為何不能高興?”我選擇了一個最可能讓天青滿意的答案。
“你怎麼知道我會帶你去妖界?”天青一聲嗤笑。
“聖君如此宅心仁厚,怎會舍得讓琺琅在博陵第受苦?”我的馬屁拍的那叫一個響亮,“既然我不能獨自去妖界,唯有請法力無邊的聖君出山護航了。”
前麵人沉默了半響。
“……無論如何,你都不可邁入妖魔二界。”天青似是歎了一口氣,“琺琅的事,我會想辦法。”
我似懂非懂點點頭,聽得後半句,心頭總算大石落地。
心頭忽然一轉,趕緊怯生生探到“那、那冥界總還能再來吧?”
前麵人忽然頓住了腳步。
“哎呀!”我嬌嫩的鼻尖撞上他堅硬的後背,疼的咬住了舌頭。
“……你喜歡黑無常。”天青的聲音幽幽傳來,無悲無喜,沒有疑問,隻是陳述。
心事被人說中,我隻覺得臉頰燒的都要化掉了,隻好吞吞吐吐道“也不知聖君可否幫我做個媒……”
——方才見黑白無常對他態度恭謹,可以料想他的話一定是極為算數的,要是由他搭線,不愁見不到仙君哥哥。
然而我等了很久,卻一直沒有等到天青的回答。
我跟著他度過了忘川,翻過了群山,最終回到了芳草門前。
一路沉默。
“小豇豆。”
在我跨進大門前,天青低沉醇厚的聲音終於響起。
我隻覺得臉都丟儘,抹乾麵頰上的淚,回頭倔強看他,下巴高抬。
“——為什麼要喜歡?”
他站在雲中靜靜凝望我,眉目幽遠,帶了一絲難解的惆悵。
“做個單純的仙子不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