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8_冷月弦歌默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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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不覺得尷尬,隻是淡淡說“舅舅來得正好,憶瑤正巧有事情想請教您。”即使四麵楚歌,而我內心並不對他設防,潛意識裡認為他是蕭笙哥哥的父親,便有份莫名的親切。

見他屈身坐下,我定然問道“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多年,我隻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誰的女兒,是誰……”

“夠了!你彆再說了。”蕭禹煩悶地將我打斷,而後深深地看著我,目光裡掠過一絲悲憫,語氣也柔和了幾分,走到我麵前說“我知道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姐姐對你著實過份。可女兒斷不能不認生母,你是大隋明帝與蕭皇後所生帝女,這個事實永遠都改變不了。”

此刻,相似的輪廓,同樣的話語,讓我有種時空錯位的感覺。仿佛依舊是江都行宮,依舊是大業年間,蕭笙哥哥溫柔地說出最殘忍的話。

心底緊繃的弦終於斷裂,我嘶聲喊道“事實?事實就是我從小到大總會有宮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我與瓊花公主多麼想象,說我是兄妹生下的妖孽。”

“你……”

他身體劇烈一顫,怒意橫生揚起手掌卻重重地停在了半空。應該是想哭得,可是終究化作唇角的一抹悲淒的慘笑,他怔怔地看了我半天,緩緩放下胳膊,極力克製著收斂下怒氣溫和說道“他是你的父親,所有人都可以辱罵痛恨他,唯獨你沒有資格!”

腮邊不知何時泛涼,我怔忡地擦拭,父親……原來即使他不愛我這個女兒,我也不在乎他這個父親,依舊還是會傷心。他是被最信任的臣子縊殺在行宮裡,白綾繞頸的感覺如何?會疼嗎?殤海汪洋恣意泛濫,猶如瘋狂翻湧的茜素紅紗,將金碧輝煌的宮宇籠罩一層淡華流轉的素紅中。金光耀耀,如同落雪紛飛迷離了視線,一切看上去都不儘真實。

蕭禹看著我哀歎一聲,漫步踱出殿宇。我重重地跌落在坐榻上,看窗外花飛花落,絢麗一瞬最終歸於泥塵。

“月未央,褪瀉傾世華容光;不承望,伊人憔悴獨自傷;憶昔霜,繞梁玉階空留殤;蕭瑟狂,離守盟誓苦寂寥;笙歌涼,悵望山河祭衷腸;繁花葬,清淚空覆瑤台觴;願平生,青水山澗,萬般俗事拋卻身後,笑望紅塵蒼茫。”

那夢中的青水山澗,夢中的良人,可否會有重逢的一天?

“唱得真好聽。”阿史那翎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我恓惶地抹乾臉頰上的淚水,將綠綺琴弦按平,淡淡地說“你怎麼來了,不是……”

詢問的語氣戛然而止,因為我看到李建成和李世民緊隨其後,太子今日穿了一件褐地翻鴻金錦袍,而秦王是一件飛鷺碧波紋越袍,兩人一豔一素,色澤恰到好處。

李建成兩頰微暈,看上去應該喝了不少,沉吟道“願平生,清水山澗,萬般俗事拋卻身後,笑望紅塵蒼茫……”隨後換了副思索的表情,不再言語。

阿史那翎興致極高地撥弄琴弦,笑道“曲好聽,詞也好,就是我聽不懂。”狡黠幽亮的眼睛波光流轉,側向李世民幽幽問道“你聽懂了嗎?”

今夜相比李建成他倒顯出幾分成熟,氣質清淡潔淨,看來是明天要出征,沒有多喝酒。見他麵無表情地掃了一眼綠綺琴,道“曲還勉強過得去,詞就糟透了,簡直一文不名。”

我淡淡一笑,“殿下聞慣絲竹仙樂,憶瑤信手素彈自然入不了您的耳。”阿史那翎則是憂心地問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說不清所謂心事到底是什麼,卻聽李世民清越朗然地說道“這世上大多是本無事,無耐庸人自擾之。”明亮通透的眼睛深邃不見底,似乎要探入人心中。我不敢再與他對視,那雙眼睛太過銳利。

“是呀,秦王天潢貴胄生性豁達,怎會被情愛瑣事所擾。可這世上還是庸人多吧。”我隨意說道,他看向我的目光倏然深了幾分,抿動了下薄唇,也不再說話了。

“如墨和璃影呢?來了這麼久,怎麼不見她們?”李建成坐下環顧四周問道。我從桌上拿來三個杯子,斟滿了茶水,說“我想獨自清靜下,就讓她們先下去了。”

“清靜?”阿史那翎瞪圓了眼睛看我,“整個東宮就你這裡最安靜,你還要清靜?”我方才注意到他們三個臉上寫滿倦意,敢情是到我這裡躲清靜來了。再看看李建成完全不似以往流雲氣質,熏紅的臉頰上倒添了幾分慵懶。我為他換了杯栗花茶,問道“太子?你沒事吧?”

他擺擺手,“喝得是不少,可就是不儘興。”大殿宴飲,君臣禮節端然謹序,步步困囿,絲毫不能行差踏錯,自然是難儘興。卻聽阿史那翎喊道“那我們再喝!”

我衝她使眼色,她一擺頭裝作看不見。李世民倒好似興致極高,立馬跳起來道“好啊,那翎你去廚房要點酒來,就我們四個人,不用彆人打擾。”

不一會兒阿史那翎便引人將宴桌布置在側渠旁,虯乾蜿蜒的槐花樹上掛著七彩斑斕的琉璃燈盞,下麵擺了一方花梨木小桌,酒釀鴨翅,鵝瓢酥油糯米糕,鮮荷白筍湯,極簡單卻雅致。她揮退了侍奉的宮女,招呼我們入桌。

幾疏星,月輝輕蒙幻撒,屧粉秋蛩掃,如同一抹輕紗淡淡籠卻人間。周圍梨花翩然而落,空氣中氤氳著幽馨沁人的清香,連同沉釀佳茗,飄轉在庭苑裡。

酒過三巡,不禁有些熏熏然。李建成將酒樽拿至跟前,眼神迷離地對著它幽幽歎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他堂堂當朝太子,春秋鼎盛,哪來這麼多愁韻。我見他輕輕撿起飄落到桌上的梨花,凝望中眼睛竟隱約閃著星光,我淒惶憶起,原來今天是弋蓮的祭日,難怪他會如此反常。

陷於往事竟隨著他不自覺吟詠而出,“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李世民激昂吟詠,完全不似我們哀風暮雨的低落,而是劍試天下、雄鷹展翅的豪氣。

我暗自嘲諷,這人好生煞風景,如此良辰如此夜,竟還是不忘他的雄渾霸業。忽而轉念又一想,他聽著我們這風花雪月的哀愁定也是極無趣吧。要說也是古人意境高遠,一首詩行雲流暢,竟能包含三種截然不同的感情。

阿史那翎晃悠悠地執起酒鼎為眾人滿上,說“這樣喝酒未免太單調了,不如我們換個花樣。”她幾乎站立不穩,我也覺得頭暈目眩,勉強扶住她,問“什麼花樣?”

“酒罷問君三語……”咣當一聲,她重重地跌坐在凳子上,卻聽李世民接道“這是什麼意思?”

“兩人一組猜拳,輸的那兩個要回答三個問題。一為此生最大心願;二為此生最珍視的人;三為此生最遺憾的事。不管是誰,隻要輸了就一定要說,而且還得說實話。”

我茫然地抬頭,見阿史那翎笑嘻嘻地對李世民說“我不跟你一組,你那麼厲害我肯定輸。”說完看了眼喝得迷醉的李建成,搖晃晃地扶著桌子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子哥,我們一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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