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40_冷月弦歌默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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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語如閒談卻在我心底慢慢散出一股生冷的恐懼,如屋外的寒氣一般,漸漸迫到臉上,沉入心底。他是要把我和蕭笙分開,萬丈宮牆內與世隔絕,一旦身陷便生死不可知。

我下意識緊握住蕭笙的手,不住地搖頭“不,我不去,我要和蕭笙哥哥在一起。”臉頰默然潤濕,迫出兩行清淚,汩汩滑入唇際,苦澀的氣息便在唇齒間蔓延開來。

窗外平地刮起一陣風,吹落沉在簷角的積雪,一陣‘窸窸窣窣’,瑕光細雪從暝色籠鴛瓦砰然而墜,委頓入塵。

眾人一時緘默,忽聽綰綰叫道“二公子,你救救公主吧。”

原本焦灼慌亂的情緒竟陡然沉落下來,恍無意識地抬眸,濃密睫宇在眼瞼處劃過一道狹長陰影。他站在那裡未動,眸中映像卻因我的動作平地泛起波瀾。視線相交,我們各自都沒有躲閃。相處的時日並不短,卻好像不曾有過這樣安寧的相視,穿越亂世紛煙心機陰謀,直到這一刻才是真正彼此坦誠,再無隱瞞。相望得久了,眼底漸漸泛起一股酸澀,好似要溢出淚來。

他轉身看向李建成,低聲道“大哥……”

他的聲音被綰綰尖銳的叫聲打斷,“蕭公子!”手心中的溫暖充盈驟然離去,竟是無可填充的空虛。我心口沉沉地發燙,茫然無措地看著蕭笙哥哥泛白的嘴唇和毫無血色的麵容,忽得憶起方才我握住他的手時那細微好似極力壓製的顫抖。我竟疏忽至斯!

湘裙百瀲如淄水撒了一地,我奮力將蕭笙哥哥的頭抱進懷裡,嘶吼道“還不快去找大夫!”抬眼時恰巧看見李世民轉首望過來,輕薄的唇角勾起冷冽譏誚的弧度,眼底滿是疏離的淡漠,放佛正在欣賞一場與他毫不相關的戲碼。

李建成抬手招進一個人,吩咐道“去找郎中來為蕭公子診病,要最好的郎中,務必要治好他。還有……”他輕瞥了我一眼,繼續道“加派人手護送公主到晉陽宮住下,此事不得驚動父親。”

我緊抓住蕭笙哥哥冰涼的手,淚水止不住地跌落在上麵,迸濺成細碎的水滴四處飛散。身體微微發顫,他的手已經開始從我的掌心慢慢滑落,我終於絕望地嚶嚶哭出聲來,身體隨著身後護衛的拉扯而慢慢遠離。倏然,加於身上的禁錮儘數解去,在回首的瞬間已被扼住手腕向前強拖了幾步。

李世民冷色揮退護衛,衝李建成道“既然茲事體大,大哥不妨讓世民親自走一趟。世民定會將公主毫發無傷、安安全全地送入行宮。”說後半句時他低頭看向我,因手腕被箍住無從躲閃,隻覺落入頭頂的視線炙熱如烙鐵,幾乎要將我生生燒成灰燼。

李建成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陣,終是和緩地點了點頭。

小屏山色淡遠,隻依稀夠了出模糊的黛影。雪後城鸞皆是銀裝素裹,有著鉛華洗儘的寧靜素淡。

一路無言,唯有緞靴踏在鬆軟積雪上‘咯吱咯吱’。我對太原並不熟悉,又甚少出門,乍一看好似每條街巷都是一樣得。這一條街像極了昨日世民挽著我走過的那一條,短短一日光陰,竟已是天翻地覆麵目全非了麼。

午後天邊幻起濃紫的陰霾,遮住了太陽,天色愈加濃暗像是要墜下來一般。

街肆兩旁貨郎一開始收拾貨攤,更有玩樂的小孩子如銅鈴清靈嬉笑著悠悠跑過。有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額頭上梳著小髻,很是可愛。見他慢跑著衝我咧嘴微笑,手裡緊攥著一個竹筒,將竹塞拔開捏著筒子向我身上一揚,哧哧笑道“給你玩這個。”

我一愣,看到小蟑螂爬上自己的裙裾,禁不樁啊’地叫了一聲,想都沒想直撲上從前麵迎上來的懷抱。短短幾個時辰經曆已遠遠超出了我的負荷,被這一悚竟是久久壓抑的委屈恐懼齊齊破堤襲來,摧毀了我心中脆弱的防線,忍不住覆在那寬厚的肩膀上漣漣哭泣。

胳膊環過纖腰將我輕輕摟在懷裡,低沉而溫柔地安慰著“沒事,彆怕。不過是隻蟑螂……”這樣的親近讓我們具是一震,我緩緩離開他的肩膀,癡癡望著他。清俊麵容上鐫刻了精致的五官,卻有著堅毅剛硬的輪廓,我與他相識不過月餘,竟好似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令我毫不遲疑地將他認作我的良人。

墨色瞳孔裡流過溫脈情波,在清冷的底色上漸漸蔓延熨深。我輕掂了腳想要親吻他的唇,卻被猛地一推,他毫不留情地扯下我仍環在他脖頸上的手,嘴角微勾凜然冷笑,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世民……”我望著他深青的背影喃喃喚道。

他停下來沒有回頭,聲音中沒有一絲感情“公主有何吩咐?”

我揉捏著衣角,輕吟“你走慢些,我跟不上。”

他微微一頓,複又在雪地中行進,速度放慢了些,但我們之間總是隔著一段距離,不長不短。

我倚在深殿門口,遙遙望去,茜紗素紅燈掛在淺白梅花樹下,縈繞出暗絢的光,順著晉陽宮道蔓延,一直到我看不見的地方。這般梅雪霜華,皆是依附皇權而生,若將來社稷覆滅,江山易主,是否能風華年年依舊呢?

十幾日的時間,我終於明白——叛者,不僅誅國,更是誅君。他們想要得不止是大隋江山,更是父皇的命。其實我早該明白,從在城郊小客棧相識的那一刻起,我就跌入了一盤晦暗不明的棋局中。劉文靜將自己的房間讓給我,不是因為憐憫同情,隻是因為他是朝廷通緝的罪犯,需四處躲藏逃避追捕。而世民,他將我帶進彆苑也不是因為我的死纏爛打,隻是為了給他經常出入彆苑找一個合理正當的理由。彼時,王威、高君雅兩位副留守顯然已對李淵起了疑心,自然也會對這個他唯一留在身邊的兒子多加防範。正是這樣盤根錯節的際遇才促成了我們的相識。

他用極尋常的語氣對我說了這些話。聽完了我並沒有多傷心,“可笑我尚因自己的隱瞞利用心存愧疚,但卻忘了,李二公子是何等人物,從來隻有他玩弄女人心於鼓掌之間,何來他被彆人欺騙。”他深沉地望著我,“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

“可惜,這才是真實的我。穆瑤……如同雪夜裡的世民,都是我們為彼此營造出來的幻象。像湮落於梅花上的白雪,看上去美麗而誘人心魄,卻經不起陽光的照射。”

他恨恨道“我若早知道你的身份,絕不會接近你半分。”

幽窗冷雪,孤燈成影。我轉頭看向映在窗上的簟紋燈影,輕柔一笑“現在與我劃清界限也還來得及,我們都不曾坦誠,至於誰錯得更多些,誰欠誰更多些,早已算不清楚。不如就此一筆勾銷,從此兩不相欠。”

他一怔,墨色眸中旋即韻出一抹暗笑,“不必你來提醒,我自然會將你忘得乾乾淨淨,再見時必形同陌路。”

簾影輕搖,檀粉慵調。一彆如斯,月如當時,人如當時否?

“希望永遠都不要再見了……”

雪柳長依綺夜,微風起,清芬醞藉。石階上身影微頓,終還是踩著一地清冷月光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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