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89_冷月弦歌默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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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

夏色荼靡,原野蔥倩。轉眼世民已走了近一個月,雁門那邊時常會有消息傳來,但因路途遙遠,往往都是些舊沉的消息。但據我所知,此次圍攻雁門的先鋒為處羅可汗之子突利可汗阿史那什缽苾,據傳他與頡利不和已久,率東突厥之軍駐守雁門關外卻遲遲不肯發動總攻。

窗外牡丹花開得正好,飽滿豔澤的花瓣如女子頰邊新敷的胭脂,幽葩細萼占儘了離宮內苑花海中的風頭。水渠裡彀紋平平,毫無漣漪。而我的心卻因這傳來的消息陣陣不安,仿佛是個被冰封的噩夢,也要隨著這春暖花開、夏日炎炎而浮出水麵。

紫諾正在梳理案桌上的卷帙冊書,悉數為連月來調查韋曦一案的成果。我們查出了幾個可疑的禁衛,查明了當日韋曦身死時的蹊蹺之處,卻就此陷入僵局無法再深入下去。好像,順著一根繩子往前走以為可以順藤摸瓜但走到儘頭卻是一堵牆。

身後一聲刺耳的聲響將我從冥想中拉出來,紫諾慌慌張張地彎身去撿,我見是一個鎏金烏木的盒子,中間嵌了顆血紅的寶石,被一把銅鎖鎖著。印象裡好像從未見過這樣東西,便將它從紫諾手裡拿過來,擱在耳邊晃了晃,有細小的聲音從裡麵傳來,觸手卻甚是輕盈。紫諾道“這幾日陽光甚好,奴婢將秦王殿下的那一箱的舊書拿出來曬曬,在箱底發現了這個東西。”

摸著盒子表麵精致的花紋,我奇異道“這裡麵裝著什麼東西呢?”

紫諾搖頭“奴婢不知,聽宗璞說起過秦王殿下有這麼個盒子,都是他自己收著,在行軍作戰時連近侍都難以接近。”

我更加好奇,聽上去像是個極為緊要的東西,但拿在手裡卻輕飄飄得沒什麼分量。怎得這次他便不將它帶在身上了。疑惑間,傅合清命內侍傳話要見我,隻得先將那個盒子放置在一邊。

幾日不見,合清豐采俊逸更勝從前,如佳木蔥鬱,愈發顯得神衿。他攬袖於身前極為誇張地向我深行了一禮,我眉宇微舒笑吟吟地望著他,道“還不快起來,等著我去扶你麼?”

他站起身來,疏淡的眉宇故作委屈地擰起,滿目含怨地對我道“姐姐當真絕情,妄我一接到母親大人的命令便立馬來見你了。”

我立刻從案桌後站起來,“夫人可有消息要帶給我?”

他見我麵目凝肅便不再與我玩笑,徑直從袖中取出一封土黃色信封,朱紅色蠟油油封完好無損。我顧不得其它將信封撕開,裡麵紙箋三四頁墨跡稀稀疏疏,在那飛揚的字裡行間裡我的眉宇漸漸疏開,桌上橫測的銅鏡裡映出了麵上浮有深意的笑容。

“紫諾,你還記得那個叫陸肖的護衛有個妹妹嗎?”

紫諾麵色微滯,忽而展顏笑曰“好像是叫陸羽書,夫人突然問起她,可是案子又有起色了?”

我繚過臂紗閒適地坐到窗前的藤椅上,閉上眸子仰頭任陽光漾於麵上,淡淡道“傳我命令,陸氏羽書嫻靜淑巧,秀外慧中,特任為內廷女官,擇日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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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宮內景致繁巧,便如眼前,入眼之處青山環繞,密林蔥鬱,一道清流飛瀑,如白練掛川,碎珠濺玉,水聲隱隱。水勢飛落沿假山層層直下,聚成一道清河奔流,鬥折蛇行蜿蜒西去,消失在重巒疊嶂的宮闕之中。

鶯瀝雀聲漸息,人煙顯至,卻是在雍台瓊瓦之內。

我將糙米粒投入河中,數尾紅色金魚攢動著促遊過來,如一幅針線密集的織錦彩繡,慢慢在石畔勾勒成飾。內侍沿著崎嶇的鬆石路艱難地走過來,尖聲道“夫人,展護衛求見。”

“傳。”手掌伸展開任掬捧的糙米悉數落入水中,魚頭躍動爭奪更甚,我卻沒了欣賞的興致。梳理了梳理裙紗站起身來朝不遠處的涼亭走去。

石凳上鋪放了棉墊,紫諾已將茶斟滿,我坐下,幽雋綠蔭下便有個英姿挺拔的少年快步走來。麵容年輕卻被那冰冷的神色顯得格外老成。

他在庭前施禮,我喚他起來卻遲遲不見他起身。

樹葉遮出陰影翳翳,我讓紫諾帶著內侍悉數退出三丈之遠,並命人把守閒雜人等不得擅自入內。

“展護衛來得好快。”我起身圍著跪伏在地上的展衛風繞了一圈,聽他那聲音潤朗,如珠玉輕擊。“臣請夫人開恩,內廷女官對品貌才學要求甚嚴,羽書蒲柳之姿,又不通文墨,實難當此重任。”

我清幽一笑“這有何關係,進了宮自然會有人對她細細調1教,至於展護衛所說難當次重任一說,更是無從說起。現今朝中不少忝居高官厚祿之人,又有誰說得準他們便是實至名歸。不過在其位謀其職,混沌度日罷了。”頓了頓,微微靠近他,輕聲道“便是展護衛如今平步青雲,就定是自己真才實學所至嗎?”

他的身體晃了晃,卻是我第一次見他的慌張。汗珠從平滑的額頭上流下來,洇濕了整潔的衣領。

見他不語,我道“護衛所言並非真心話,你阻止我招書羽姑娘入宮並不是因為她才貌不夠,而是憐惜她女官三十歲時才能出宮。她是你未過門的妻子,自然是珍之愛之。但若彆人的親人卻因栽贓陷害而身陷牢獄,那麼彆人如何又能不深受煎熬。”

清風將那厚重莊隆的裘服吹起邊角,黑緞上描摹著燦金的紋飾,如天邊彤雲隱含著欲雨的陰霾,無形中給人以壓迫之感。他搖了搖頭,聲音卻沒了之前的蒼冷,反而猶若時間磋磨的滄桑“夫人有話不妨明說。”

“好。”杯盞咣當一聲被擲到石桌上,“既然展護衛如此爽快,我也不再繞圈子了。陸肖雖然看上去像是個鑽營之輩,但他卻並沒有個在韋府當侍女的表妹,當年來到洛陽舉目無親的人是你,同劉蕊為表親的人也是你。”

“在這個微妙的時候陸肖肯替你擋災,是為了什麼,看中你蒸蒸日上的前程,還是為了將妹妹嫁給你?展護衛看上去不像庸碌之輩,怎會做如此愚蠢的行徑,莫非不知紙包不住火的道理?”

展衛風不語,卻是抬頭看我,天邊日影渙淡,透過老柳樹的垂絛柔柔地照過來,在年輕的臉上暈出幾塊光斑。

我低頭目光清冷地問“說,你將我和殿下出宮的消息傳給了誰?”

他重低回頭,聲音中辨不出悲喜“夫人明鑒,臣當初答應陸肖的提議並非為自己功名利祿,而是怕連累恩人。當初蕊兒和臣在洛陽舉目無親,多虧恩人才能在此立足並施展才能。衛風寧死也絕不會做這等恩將仇報的事情。”

他雖垂眸說出這番話,但脖頸挺得筆直,猶若風案畔的芷蘭,無論秋風颯颯,冰霜層層,猶自氣質高雅,風骨傲然。卻讓我不知該如何審下去。隻得溫和了聲音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將你帶到這裡來嗎?因為此處人煙稀少,又隻有你我二人,我敢保證今日談話斷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夫人為何要這樣做?”

我將視線瞥向彆處,遠方雲雁高飛,流雲剪剪,“那是因為人生在世總會有做錯事的時候,我不希望有人會因為一時糊塗而葬送了一生的前途。”

凹凸不平的鵝卵石拚接路上,他的手掙紮著攥成了拳,聲音若幽歎“夫人的一番苦心,衛風隻怕要辜負了。”

一陣風吹來,吹散了凝聚海棠枝頭的夏雲,忽然散去,若扯斷了錦緞,翩然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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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似練,如華如玉地垂落人間,像鑲嵌在大地的一彎泓玉。

夜間輾轉難眠,在臥榻上翻來覆去,方轉了個身緊貼在牆麵上,忽覺那縫隙裡像有股詭異的幽光照射出來。

我翻身下床,彎身爬到床底下手四處摸索著,果然觸到一個硬物,將它拿出來見是一把銅鑰匙,表麵被打磨的光滑瑩潤,在燈燭下幻亮流金。

腦中靈光一閃,披著薄紗從裡間奔到書櫥旁,憑著記憶將那個烏木盒子找出來。用那把可能被世民遺落的鑰匙試了試,果真將盒子打開了。堅固的盒子裡麵放了一疊厚重的紙箋,打眼一看似是在武德二年到武德四年唐軍與鄭軍對峙洛陽那期間之內洛陽的情況。仿佛是被唐軍安插在洛陽之內的細作所上的密報。粗略翻了翻,最晚的一次奏報是關於鄭州司兵沈悅同王世充近臣不和,大約就是因為這次奏報所以世民派了蕭笙潛入洛陽。

難怪紫諾說這個盒子被世民貼身收藏,事關機密,自然在戰時顯得舉足輕重。而現今洛陽已然歸入唐軍版圖,所以這個盒子也就不那麼重要了,興許是被世民無意遺落在了床榻下。

但是……我有些奇怪,那次之後應是雙方交戰最酣的時候,怎麼軍報反在這裡斷

作者有話要說比較無聊的一章,但卻是瑤瑤與新嫩草的初次單獨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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