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諾諾衝進浴室,飛快的洗臉刷牙,把自己搭理整齊,這才開門下樓。
樓下的餐桌上,主位上坐著一個穿著深黑色西裝、肅穆嚴謹的中年男人。
他正背對著喬諾諾坐著。
但即便是看不到,喬諾諾也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
一定是嚴肅刻板的,就連早餐時間也總是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不苟言笑。
喬諾諾與哥哥共進早餐的雀躍心情一下子淡了下來。
她腳步放緩,慢騰騰的踩著毛絨絨的拖鞋,從樓上下來。
聽到拖拖遝遝的聲音,主位上的男人下意識的眉頭皺得更緊,似乎在強行忍耐著什麼。
喬諾諾見此也隻是挑釁的揚揚眉,目不斜視的從他的身旁路過,坐到喬琛身邊,就開始專注的吃著麵前的食物。
“你的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
喬柏山看著招呼都不打的女兒,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似乎忍無可忍,出口就是嗬斥,年過四十依舊算得上英俊的臉龐上,浮現出怒容。
“父親說得哪裡話,從前是媽媽和哥哥教養我,後來也是我自己活下來,父親的規矩,自然是沒有人教給我的!”
喬諾諾一臉懶散的掰著手裡的吐司,眼都沒抬,順嘴就懟了回去。
“放肆!”
喬父大怒,手掌大力的拍在實木桌子上,他麵前的餐具被震得一顫,發出一陣脆響。
“你這副樣子,懶懶散散,毫無規矩,哪裡配當喬家的千金!”
他嚴厲的臉上,漲得有些發紅,隔著一段距離,喬諾諾依舊能清晰的聽見他劇烈的粗喘。
“我不配當?父親以為誰配?喬芊芊嗎?”
她掀起眼皮,收起了懶洋洋的模樣,站起身來,目光冷漠恍若寒冬般的,盯著主座上一臉威嚴的男人。
“隻可惜,父親看中她,她自己卻是不爭氣,投生在那個肮臟女人的肚子裡,注定了這輩子隻能當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喬諾諾也被喬父的話刺激到了,挑釁的笑了笑,目光裡卻是刺骨的寒意。
她直視著這個在商場上一向讓人聞風喪膽的男人,頗有些口不擇言。
兩個本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卻都十分熟練的用能讓彼此最痛的劍,狠狠插在對方最柔軟的地方。
“你!”
喬父也猛的站起身,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卻一下子頓住,一隻手捂住胸口,高大的身軀一下子佝僂了起來。
喬諾諾腳下意識的向前挪動了一步,看到離他最近的喬琛已經扶住了他,這才頓了頓,止住了心下那一瞬間的慌亂。
孫嫂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麵,她迅速的上前,從喬父的西裝口袋裡掏出一瓶藥,熟練的給他塞進嘴巴裡,讓他含服在舌下。
“這個逆女……”
好一會兒,喬父似乎緩過神了,他靠在椅背上,有氣無力的指著喬諾諾怒罵。
即便是這種時候,依舊不依不饒的訓斥著她,激動的情緒刺激得他的眼睛猩紅可怖。
明明是血緣上最親密的父女倆,偏偏如同不共戴天的仇人……
喬諾諾斂眸,諷刺一笑,見他還有力氣罵人,又淡定地重新坐了回去。
之後,無論喬父再說什麼,她都是安靜的坐在那裡,細嚼慢咽的享受著早餐,仿佛對於周遭的一切都渾不在意。
喬琛有些心疼的看著,仿佛與眾人隔絕的妹妹,卻又擔憂喬父的身體,隻能儘可能的安撫著喬父的情緒。
直到早餐結束,他也沒能找到機會,好好安慰妹妹。
喬諾諾回到房間,孤伶伶地坐在書桌前。
她發了一會兒呆,隨手從書桌上摸出耳機,插在耳朵裡,舒緩輕柔的鋼琴曲讓她的心情稍稍平靜,
過了一會兒,果然聽到了敲門聲。
喬諾諾歎了口氣,起身開門,見是喬琛,側身讓他進了房間。
“諾諾……”
“哥,彆說了,已經這樣了,我都習慣了。”
她平靜的抬眸掃了他一眼,狀似無意地拿起一隻耳機遞給喬琛。
喬琛還在看著她,並沒有去接那隻白色小巧的藍牙耳機,他目光中帶著一絲複雜。
喬諾諾愣了愣,隨即哂笑一聲,收回了手,戴回耳朵上。
也不在理他,一個人隨意的躺在床上,小腿搭在床邊,安靜的聽歌。
仿佛房間裡,喬琛這麼個大活人,壓根就不存在似的。
喬琛頓了頓,大步來到她的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閉著眼睛的女孩兒。
她當年最寶貝那一頭烏黑的長發,不知何時剪了,如今卻蓄起了短發……
他又想起了早晨餐桌前,那個看起來咄咄逼人的少女。
陽光下,她麵容平靜而冷淡,仿佛無堅不摧,就好像這世間在沒有什麼事能打擊到她。
這一個上午,他一邊安頓父親,一邊不停地去想,這八年來,她就是這樣過來的嗎?
用尖銳的刺,毫不留情的紮向所有傷害她、或是可能傷害她的人。
當初那個柔軟愛笑愛撒嬌的妹妹,到底還是被他弄丟了嗎?
他的臉色一瞬間有些蒼白,他沉默的看著床上因為他一個動作,就開始對他無聲排斥的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