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舊情釋_小桃紅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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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舊情釋(1 / 2)

小桃紅!

臥房裡靜悄悄的,人人都把眼睛盯在秋老大夫那隻把脈的老手上,就怕他手一鬆,忽然地說出什麼不好的話兒來。

秋老大夫抖著胡子,表情很嚴肅。好半天才睜開眼睛,什麼也不說,走到桌邊,先在紙上刷刷寫了幾行字。

屋子裡就更安靜了。

秋老大夫寫完了,卻眯眯的笑起來“無事。二奶奶脈象穩健有力,已經懷孕三月過半,隻是思慮過重,平日多曬曬太陽,彆瞎想,便可母子康健。”

個狗日的小老頭,越老越不正經。

老太太頓時鬆了一口氣,暗自掐指算算,應該就是過年那次京城探監懷上了的,不免有些得意自己的先見之明。

揚著嗓子道“哎喲~,瞧這些孩子把人鬨騰的!今日真是麻煩秋老大夫了,來人,看賞。”

二十兩白花花。

秋老大夫得了謝儀,心裡美滋滋的,那好話就藏不住了“呃…,也不知老朽說的準是不準,方才把脈之時,發現少奶奶脈象一浮一沉,若是不錯的話,應是一對雙生……隻是依經驗之談,老太太聽過就是。”

這老頭一輩子替人把脈看病,他說的話必然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呀,這一生就生倆呢,恭喜老太太!”

“難怪早上看見枝頭上喜鵲喳喳叫喚,老太太您真是好福氣!”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頓時恭維起家主來,倒反而把那孩子的母親給冷落了。

老太太心頭大快,興高采烈地送秋老大夫出去。

鸞枝一直支著耳朵聽,聞言不自覺把手放在少腹上輕輕撫了撫。

蓋著薄毯,隱隱的有點兒疼,想不到裡頭竟然窩著兩個小東西……這麼貪吃,難怪三個多月肚子就已經這樣大。

這卻是鸞枝頭一回感受到那塊小肉兒的血脈相連,才知道它痛了自己也是會痛的。手撫在微攏的膚表,忽然就沒有了之前的嫌惡。覺得這是自己的東西。

還好沒事。

老太太瞅著鸞枝在肚子上微蠕的手兒,便曉得她心思開始鬆動了。暗暗鬆了一口氣,麵上卻不表露,隻拉下臉來嗔怒道“吵吵什麼?小夫妻兩個有話不會好好說,傷著我的小孫孫,看是怎麼收場!”

伸出手要摸鸞枝的肚子。

“彆動…,睡著了。”鸞枝不給她摸,躲了一躲。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算算時間也知道是過年那時候懷上的,那麼藥必然是在之前就被換掉了。隻是盯著梨香看,又掃了眼滾在地上的幾顆藥丸。

梨香心虛“少奶奶……”

老太太到底有些尷尬,便對林嬤嬤揚了揚眉“讓她們都出去,沒有吩咐不許進來。”

丫鬟婆子們隻得意猶未儘的離開。

林嬤嬤關了門,走到床沿。

老太太抿著煙鬥,冷颼颼凝了鸞枝一眼“你可是心裡還放不下那個人?”

這般直白。

一句話聽得鸞枝訝然抬起頭,很快又眼神黯淡下去……也是,誰又能瞞得住誰?知道就知道。

鸞枝捺一口氣,噙著嘴角笑笑“老太太真是說笑。之前是您立了契約讓我惦記,後來卻又三番五次的出爾反爾。此刻再來問我這話,又有什麼意義?”

那契約就是老太太的短兒。

這是作臉色給自己看呢。老太太咳了咳嗓子,頓地把聲音一沉“得,你也彆窩心裡掖著了。藥就是我老太太換的。怎麼著?那破旮旯店裡的都是些什麼玩意,是妓院老鴇們打發窯姐兒的劣藥,吃多了是不能生養的。你才多大?剛過十六!以後還有多少年的活頭,你就打算一輩子不生孩子了?…若不是怕你誤了硯青的香火,我老太太有恁多的閒心去換你的藥?”

她終究做了心虛的事,為了顯示底氣,一邊說,一邊大聲咳嗽。

“妾身也不願意耽誤少爺的香火,隻是少爺如今腿也好得差不多了,老太太您似乎也沒想著守約讓我出去。”鸞枝攥著帕子,聲音低低的,不亢不卑。其實那藥有多毒自己早都知道,可是彼時心裡有盼頭,日子多難她都能熬……和現在不一樣。

孩子她是生定了,也沒人容得了自己不生,但是這氣卻要出一出,不然真心不甘。

個厲害丫頭,恁的不好哄弄……還好自己先頭藏了東西。

老太太口氣冷下來,怒了努嘴“給她。讓她自個兒看看清楚,看看那不守約的到底是誰!”

“是。”林嬤嬤從袖子裡掏出來一封褶皺的信箋,放在鸞枝的薄毯上。

那信箋上寫著阿桃二字,字體一筆一劃很僵硬,署名是朱。

…阿娘?鸞枝緊攥的指頭兒蠕了蠕,不確定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老太太抿著煙鬥“打南邊兒過來的,怕你看了難受,沒舍得給你。如今見你執迷不悟,便還了你就是。你自己看,看完我再和你說話。”

鸞枝便將它打開,其實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害怕,卻不願被人看穿心思。那信上字跡熟悉,是阿娘的親筆。一錯不錯的把它看完,看到最後一句,忽然便輕飄飄掉了下來。眼眶頓地通紅了,都不知是喜是怨還是悵然。

那人,說好的,三年呢?

可笑鎖骨的咬痕似乎還是昨天,卻忽然被土匪打瘸了腿,贖回來一條命,娶了花姑的侄女花虹兒,接了醉春樓的生意,還清俏金花的賭債,眨眼也要當爹了……就像那台上的戲,待鑼鼓敲響,一切水到渠成,環環相扣。

鸞枝咬了咬牙傻瓜,又不是沒被這群人物騙過?

捺著一口氣把信封抖開,裡頭撲撲的又掉下來一張卷成條兒的紙片,那紙片上寫著‘好閨女,當了有錢人家的姨奶奶,忘了在家吃糠的老父母。’輕佻的工筆,是她的混帳老爹在變相討要賭資。

還有一個小荷包,刺繡上帶著乾涸的暗紅血痕,顫巍巍把它打開,是一張被退回的二十兩銀票,還有一縷細柔的黑發。這個才是重點呢,當日在荒草坡上私定終身,親手交給的他,騙不了人……

結果她千般掙紮,末了他卻把荷包交給阿娘退了回來。她並不誤會是他的背叛,卻忽然很恨他……是不是他瘸了,所以不想拖累她。她知道他是這種人。

鸞枝把荷包攥在手上,腦袋亂亂的,不知道要說什麼,又不想在人前示弱,嘴角蠕了蠕,溢出來一絲盈盈淺笑“什麼寄來的,有多久了?”

那微顫的尾音卻沒能逃過老太太的洞悉……其實這封信,並非是她授意,乃是那南邊的主動寄來,效果倒也是驚喜。大約是真的娶親生子了吧。

老太太默了默,終究寶貝女人肚子裡的兩隻香火,口氣軟下來“來了有大半個月了。真不真假不假的,你心裡都清楚。若非看到這信,我本也不曉得你這些事,念你嫁來時身子乾淨,那些舊事我不予你計較……彆的不說,即便那人是真心,如今腿瘸了,也斷然不會再來找你了,找你就是拖累你。眼下的歸宿是最好的,誰都不傷,誰都過得好……硯青打小沒娘疼,頭一回對一個女人這樣親近,那是你的福分。你但且捫心自問,若非因著那個男人,是不是也心甘情願和硯青好?若是,能日後便給我好好的相夫教子,該抬舉的老太太我照樣抬舉你……做人呐,要懂得惜福。那不知好歹的,我也不會容她痛快。”

老太太一番軟硬兼施,見鸞枝癡癡魂遊象外,曉得她尚且需要消化。這般狠心又自私的女人,她必然是知道那好壞進退的,便拄著拐杖讓林嬤嬤攙扶著出去了。

臥房裡頓時空卻下來,才下過雨的天氣陰冷幽暗,鸞枝把被子包住腦袋,整個兒蜷成一團。千般回憶在腦海中翻來覆去,隻把自己當做那局外人來旁觀,醉春樓上上下下,那小桃紅心思作祟,那黑衣少爺淡漠疏離,那花虹兒送飯送衣,俏金花嬉笑把她巴結,忽然喜蓋遮住眼簾,一片兒紅就把前身遮住了……看起來就像是一場美麗的夢。

罷了罷了,欠著的還不了,終歸他結局幸福……鸞枝心中絞痛成一團,細白的貝齒在拳頭上印出紅痕。反正不是傷心,反正是最後一次,不如痛快一些。那小東西貪吃貪睡,卻不容她多想,一忽而拳頭就鬆了。

陳媽在門外探頭探腦,見鸞枝一團被子哆嗦著哆嗦著終於安靜了,方才歎一口氣去做事。

——————

長街上人來人往,才下過雨的青磚地板很滑,馬車行得緩慢。

魏五嘻嘻壞笑“爺,這女人的爪子就是毒哈?瞧把您這一抓,可不得十天半月才能好。”

沈硯青撫了撫臉頰上半乾的紅痕,語氣冷沉沉的“出門時被刮著了,彆亂猜。”

嘿,讓您裝,看你還算計我。

魏五揉著酸痛的胳膊,都怪少爺,沒事讓自己去跟蹤什麼小白臉,好死不死的偏被小翠逮了個正著,青天白日的被她一頓好掐。

見沈硯青死要麵子,偏越發貧嘴起來“誒~,爺您還彆不承認,宅子裡都傳遍了,您中午被二奶奶趕出門兒了。說來被女人抓臉也不是什麼要命的事兒,那縣太爺還偏就喜歡妻管嚴呢,瞧您麵子多大。”

沈硯青丹鳳眸子微挑,瞥了眼魏五發腫的大臉“嗬,再大也沒有你大。整個兒寶德縣誰人不曉得你魏家那隻母老虎?”

魏五頓地噎住,自己損老婆沒事,彆人損可不行。忿忿道“嚇,成親前可不這樣,成親前說話細聲細氣恁的是個溫柔。”

“也不儘然。有些人說話細聲細語,傷起人沒有比她更狠心。”沈硯青想起滴水潺潺的屋簷下,鸞枝安靜柔和的側臉。因見到得春風樓下,便拂著衣擺跨下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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