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地方,一樣的菜式,一樣的人,一切似乎都沒變,可一切又似乎都變了。
眼前的皇兄再也不是那個,在自己被罰不許用膳時,會偷偷私藏糕點塞給自己的大哥了,從他的身上溫玉言隱約瞧見了父皇的影子,其實不光他有,先皇有,皇叔也有,也許他們有的不是父皇的影子,而是那隻有皇室之人才能習得的,帝王權術的影子。
可是,沒有了感情的人,跟行屍走肉又有何區彆?
夜悄然來臨,窗外弦月如鉤,天色似濃稠的墨硯,深沉的化不開,秋風和煦輕柔,窗內紅燭搖曳。
“十五,你說,流螢她知道我的心意嗎?”溫玉言持筆茫然的問向她。
收拾書卷的十五頓時愣了下,但很快又繼續理書,並問他,“那王爺告知司徒小姐了嗎?”
“沒有。”溫玉言回。
十五將手中的書塞入書架上,扭頭同他說,“王爺既未說,司徒小姐又豈會知?王爺啊,喜歡一人,是要說出來的。”
溫玉言垂眸,糾結道,“可我不知該在何時告訴她。”
十五想了想,又問,“王爺,過些日,宮裡是不是有場秋日宴?”
“你怎知?”溫玉言意外。
十五一麵拿抹布擦著書架,一麵說,“司徒小姐說的啊,她說今年秋日宴的馬球賽彩頭是玉髓簪,她特彆想要。還跟我抱怨,說奈何她隻是女兒身,不然她一定上場搶呢。”
雖然沒能親眼所見,但聽十五這般說,他也能想到當時的流螢該是怎樣的表情了,溫玉言會心一笑,又了解道,“流螢想要那玉髓簪?”
“嗯,非常想要。”十五想到什麼,提議,“王爺要不你去替司徒小姐拿簪子吧,便也趁此告知她,您的心意!”
“可是,要拿到此簪,就得贏了馬球賽,這未免太招搖了些。”溫玉言思前想後,猶豫不決。
十五直言,“難道您就忍心,讓彆人贏了這簪子送給彆家姑娘?或者眼睜睜瞧著彆家公子送給司徒小姐?王爺,喜歡一個人是要去爭取的,這世上沒有什麼是原本就該屬於你的。”
所以,我該去爭嗎?
溫玉言沉默了下來……
幾天後,宴會如期而至。
溫玉言上了馬車,片刻十五掀開了車簾匆匆坐了進來。
他有些意外。
十五解釋,“阿卓大人昨日吃壞了肚子,眼下疼痛難忍,故命我來隨王爺進宮。”
“嗯。”溫玉言點了頭,“走吧。”
馬車緩緩向皇宮的方向駛去。
車內空間有些狹小,身體不由自主的隨著車身輕微搖晃著,十五和他在如此狹小的環境下獨處,眼神東瞧西看就是不敢落在溫玉言的身上,有些無處安放。
相比之下溫玉言倒是淡定,或許是因為他腦子裡想的都是昨日裡的話,而無暇顧忌其他吧。
過了很久,馬車停了下來,十五小心翼翼的跟在溫玉言身後,步入了偌大的皇宮之中。
在湛藍的天空下,皇宮那金黃的琉璃瓦閃耀著璀璨的光芒,走過一條條莊嚴的大道,終於來到了宴會上。
賓之初筵,左右秩秩,籩豆有楚,肴核維旅,雲衫侍女,頻傾壽酒,加意動笙簧,酒既和旨,飲酒孔偕,人人心在玉爐香,鐘鼓既設,舉酬逸逸。
溫玉言落座,十五略顯拘謹的立於身後,垂首不敢亂看。
這時司徒流螢跟隨其母緩步而來,一入席間幾乎所有男子目光,便不約而同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可她卻隻主動對溫玉言,小小的打了個招呼,溫玉言衝她微微一笑,眼神溫柔。
待所有人都落座後,溫政良和賢仁才由人,攙扶著珊珊而來。
眾人齊齊起身行跪拜之禮。
“眾愛卿,今日秋日宴,就當是場家宴,無需拘謹。”溫政良揮袖示意他們落座。
“謝皇上,皇後娘娘。”
眾人又一齊緩緩坐了下去。
宴會進行的熱鬨而流俗,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席間觥籌交錯,言語歡暢,其樂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人人都無聊得緊,彼此之間不過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卻是宮中數見不鮮的東西,讓人隻煩不奇了。
司徒流螢打了個哈欠,安分了不到半刻,便悄無聲息跑到了溫玉言身邊。
她見十五時時偷瞄著,高堂之上的皇上和皇後,手指還輕微發著顫。
“十五。”司徒流螢笑言,“你應是生平第一次見如此盛大場麵吧,彆慌沒你想的那麼可怕,放輕鬆些。”
十五點了點頭,手指沒再抖了,對她道,“謝司徒小姐。”
誰知話音剛落,堂上忽然響起溫政良的聲音,隻聽他道,“你,上前來。”
十五抬眸看去,隻見他正指著自己,心中頓時一緊。
而溫玉言也是不由忐忑了起來。
十五戰戰兢兢的走到了溫政良的麵前。
溫玉言的席位並不顯眼,而她在他身後更是容易叫人忽略,可眼下她走到了堂中央,席上男子才一個個驚訝發現,宴席上竟還有個眉眼如此驚豔的女子。
“你是何人?”溫政良語氣壓迫般的查問。
十五跪下,畢恭畢敬道,“回陛下,奴才是永安王府的掌事,賤名十五。”
“看你這眉眼,似乎不是我天盛人。”溫政良質疑了起來。
十五不由攥緊了手心。
“父皇!”溫玉言上前道,“十五是我天盛人,隻因生母是樓蘭人氏,故而隨了母相。”
溫政良眼神微眯,命,“麵紗摘下。”
十五抬手緩緩拉開腦後的麵紗係帶,席上其他男子期待著,可當麵紗落下,那張蠟黃帶著綠瘢的臉出現時,叫他們不由是大為失望。
那樣的眉眼下,他們還以為,這麵紗下應是張絕色容顏,沒想到竟是這般醜陋可憎。
溫政良看了一眼,似乎也有些失望,揚了手道,“行了,回坐。”
“是。”十五攥著手心,磕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