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協奏樂曲聲一停,他就立刻捂上肚子,很怕肚子叫的聲音大過琴聲。
白泓經過他門前的時候,他瞪大眼睛狠狠瞥一眼他的琴僮,主仆之間一致地不喘氣,就怕被人家以為他顧頌沒規矩又失態。
石嫣然最後一個出了習琴室,他鎖上門,腳步到大西南屋窗下輕輕叩了下,裡麵沒人應聲,但他耳力很好能聽見裡麵人的呼吸聲。
“喂!顧,頌,你晚上回來吃沒吃啊?”他想喚他一聲三師弟的,但很不習慣就直接叫他名字了。
石嫣然的嗓子才剛變聲沒幾年,尖細悠長,中庭北角這裡有道門是敞開的,後左淩霄堂白季旺石令婉即可聽見了。
“顧家阿郎住那屋子會不會冷呀?看那孩子還沒有吃晚膳呢,夫君。”石令婉看一眼他丈夫默不做聲的臉龐,她立刻起身走出內室,利落披上鬥篷喚了門外的奴婢“快跟我去大廚房看看,有快的,不傷胃的膳食給顧公子準備去。”
白季旺隨後也披了長袍先石令婉一步過來中庭,就看見石嫣然還在西南屋門口發愣“姑父,我就是才想起來問一聲,您看這顧公子顧師弟他都不出聲也不開門。”
白季旺是真的忽略了,歸家心切,急著要把涼城裡的所見所聞給他夫人說,夫婦二人商討著琴坊的以後經營策略。
石嫣然眼前晃過他姑父的折扇端端一指,這中庭西屋後麵就是他的小院詠雨閣,他眉頭一緊立刻從他姑父眼前側身走過,這都馬上就戌正了再不回去就寢可是要挨扳子的。
“泓兒,讓人從你屋裡準備兩床被褥,一個衣架書案,還有熏爐熏香。”
白泓剛從他的泓芳居走出來,想讓管事的過來帶個奴婢,心裡略微一頓,不對呀!憑什麼他用了二十年的物件就要分給一個和他不沾親的人呢?
“爹,奴婢們都睡了,明日卯時要做工彆都累壞了,您就讓顧師弟到我這二內間裡選一室先吧!”他爹很凶橫,他娘嚴厲,兩位站他麵前他都怕,那還不如趕緊想個轍做些調換。
這時候,西南屋的門開了,顧頌和他那幼小琴僮出來門外,有些無措地望著白泓。
也許是這樣單薄的一大一身影觸動了石令婉,她貼心地招呼“頌兒,你快彆站著了,這中庭院裡涼!”她看著西二樓走廊上她兒子,她兒子白泓兩手一抱,她還是伸手一指“泓兒,快把你院門敞開,讓婢女燕兒給你那屋裡加一爐熏香。”
泓芳居的院門“吱”一聲敞開了兩扇,白泓就那樣居高臨下看著從底下走上來的顧頌主仆。
中庭北院拱門那裡,石令婉走過來西二廊“頌兒,快到你師兄的院裡!”
“好的,師母!”
顧頌喚了聲師母,伸手牽上他的小琴童,石令婉駐足望著他們主仆走下去,她也回到東麵她的惠華閣了,她對顧弘明這位琴師沒什麼印象,但他兒子看著就想讓她的兒子多個伴兒。
主仆二人腳步聲羞怯地跟在人家身後,進入著泓芳居就如同到了另外一個閒適的地方,簡潔不煩雜的二進的套院。
這從外院到內院就四十多米的距離,這對主仆身後跟隨著的婢女燕兒,一直瞅著顧頌,她沒見過有人能把很樸素的棉布大褲穿的這般不俗,這顧家公子身邊的琴童那眉眼看著挺像他家主子的。
白泓進了內院門腳步匆匆先鑽進正北屋,顧頌有意放慢腳步就主仆牽手走在院子中央,那裡一棵蘋果樹抽著翠綠新芽,在暮沉沉的月光中渡著一圈的金色。
顧頌仰頭多看了會兒,白泓的婢女直接忽略他們,提腳走前,內院正北一正二內忽然敞開兩扇門。
白泓一身雪白寢衣淡漠地吩咐他的婢女“院子門給關上了,還有那熏香也彆往我屋裡放了,我這裡麵沒異味。”
顧頌心裡的淒愴早就壓下去了,此刻眼中滿是謙卑。
白泓又提高聲音“還有啊,夜裡彆弄出什麼響聲啊!我這人睡覺輕。”
“我們不會弄出聲音的。”顧頌嘴角看不出任何的心緒,他有兩片厚唇,一閉上就讓人覺得他為人敦厚。
白泓瞥一眼顧頌的眉心,冷漠轉身“睡吧。”
他的居室也在這大大的正屋裡,顧頌視線內躍入一把鳳首瑤琴,銀杏葉燈盞照的屋內很亮,他不敢多看,也不知道白泓會住在什麼方位,但他沒有再看見他人影子。
婢女打開右側屋兩扇門,顧頌扶著他的琴童鈴兒,這鈴兒已經起色萎靡都快站不住了,婢女過來幫著給扶到床上。
這時候主仆二人沒多想,也沒有多看就一起和衣臥在了床上。
次日一早,白泓睡的比較晚,起來更換了常服就過來看昨晚的這對主仆,他去不成洛陽就正好給那寧潛老家夥來個告假。他反正很厭惡那老東西,不去就在家歇息幾天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