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泓離開後,石軌對白季旺說“你這師弟的兒子倒是最好的襯托,隻要能完好地跟隨泓兒把上元節的競樂演奏出色,咱們泓兒的仕途還是有機會得到舉薦的。”
事到如今,白季旺就算當初不是這麼想的,如今兒子滑落仕途,若想找機會崛起。上元節是最好的機會,再若等下去,就怕是兒子會一蹶不振了。
酉時三刻,白家宅內泓芳居。
石嫣然雖說有些嫉妒顧頌能被他表哥抱著送去醫館,看在他傷的臉色慘白的份兒上暫且不和他計較。他怨他來了白家就搶走了原先表哥對他的疼愛位置,但這時候看著他是被人說抬著進來的,他也就暫時將之前的芥蒂放下了。
顧頌是趴在床上的,他能動的隻有腿,兩條胳膊也被那蘭城王家管事王五給拉傷了後背的筋骨。他黯然垂頭,他不知道何時還能用手來彈奏樂器,就算是跳舞,那也沒有多少人願意看一個脊背受傷的人馱著腰跳舞。?他雙目失神,就那麼趴著,他也試圖思索他的出路,至少他的腿還是好的,兩手等筋骨調適回來那也還能奏樂。
除非他還有個爹在身旁,其實,他和顧頌的境地差不多,石嫣然終究是看不下去了,顧頌其實也並沒有主動招惹過他,不是嗎?
“師弟,你還疼嗎?”石嫣然走進來顧頌的窗前,他脫了鞋穿著絲襪。
顧頌可對方沒有惡意就回應他“沒有半個時辰前,剛被人錘下去那時候那樣的疼了。”腰鼓的痛楚還是讓他沒法說話有力氣,他深深呼吸了把痛楚緩和少許又說“這些日子,我家鈴兒的衣裳鞋襪就多虧你接濟了,多謝你啊,嫣然師兄。”顧頌眼角彎著在笑,臉色是慘白無血色的。
在石嫣然看來,這顧家小子還是有些膽量的,敢與頂撞那些粗礪之人,至少他沒那膽子。他坐過去床邊“那你要堅持住啊!你和表哥接著還要練琴出樂,而你在學館就暫時也不用去了,等你出了這次上元節的大樂,咋們一同去學館上學。”
他,他都明確地感受到自己個的腰骨破裂了,他還能走路上學嗎?
顧頌掩藏去心裡的苦澀,換個思路他很想也知道,白容白緋這是徹底退學了嗎?但他很快一想就明白,人家是禮樂世家大千金小姐,不用多學也夠資本嫁個好人家了。
一想到今日的事兒,顧頌不的不從心裡對嫣然的爹仰望起來。他對嫣然提起精神來微笑?“這次的亂子還是要感謝石爺,是石爺為琴坊解了圍,不然那些各家管事的就是真心來耍賴皮的。”說到這裡,今日顧頌也是頭次見識到像白家這麼家底厚的人家,也有這麼艱難的時候。
石嫣然對於外麵的事兒不大有興趣,到了此刻也有些懵,他好好在家裡看著白容梳妝,他根本不知道東街的白家琴坊發生了什麼。?他問“頌師弟,能給我說說今日你們在琴坊看到了什麼嗎?”
顧頌緩和住呼吸把疼痛忍住“就是我和師兄走進內院時候,聽見前麵店鋪很吵,結果從窗口一看,你猜怎麼著?”他活到十七歲也是初次遇上這樣紛亂的場麵,無秩序地簇擁過來就要爭搶那價值連城的“神農”。
顧頌說的認真,嫣然有些無感。
“滿鋪麵內都是來催貨的買主吧?他們為何急著收定做的器物,那不是都有約定了期限的嗎?”石嫣然十分肯定地猜中了,他認為姑母姑父家的琴坊穩定經營技藝聞名各國中,不會有什麼亂子的。
顧頌也不意外他這樣說,畢竟事兒不像是常有的。他點頭表示認同嫣然的想法“他們有人想逼迫師父把年後三月要交的貨,立刻趕出來交上,若不然就拿咱們琴坊的“神農”抵押。”
這時候,右側室的門被從正屋外間推開了一扇,哥舒夜罕見地走進來坐在床沿,跟在身後的是表情沉重的白泓。
看見師兄來了,顧頌先是心頭歡喜,他巴不得他們都出去,這樣師兄就能抱著他安慰他的傷勢了。
頌師弟眼眸內閃爍的喜悅,白泓在剛才對視那一刻就領會到了,他帶著幾塊薄木班子,薄到比弦琴的琴麵還要薄幾分。
顧頌看見這板子驚愕不已,剛才還故做鎮定姿態,現在才發覺現實遠比他想的可怕沉重。蒼天為何要捉弄他呀?他已經是寄居在彆人家的屋簷下,如此不易地活著,不能用雙腳走路還要活著,那不如就讓他死了省事兒。
顧頌垂下頭不敢多看進來的人,在他們眼前,他顯然已經是個不完整的人了,一個殘缺的人才值得同情並且來探望。
他一個很容易被忽略的寄居者,此刻就成了倍受矚目的焦點,他很不習慣被這樣對待。
“阿夜叔,你拿著這幾片板子是要做什麼器物啊?”石嫣然問。
“這是你阿姑找的,怕他脊椎骨傷了坐不直,還說這要是治不好就影響他娃一輩子了。”他看著趴在床上的顧頌,笑的很不適宜。
哥舒夜這人自顧自已然成了習慣,他不算很能言辭,但若是有了目的他卻能舌燦蓮花。
顧頌不想說什麼了,聽了這話心頭涼了一大截,他要是坐不直腰,那他就不配為人不陪進入禮樂行當。
這行當裡很適合長相英俊又漂亮到像哥舒夜這樣的人。這樣雌雄難辨的氣態,男女統統煞了去,看見這樣人畜無害的男子,任憑誰都仰望許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