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早早對這個答案不感到意外。
國營廠子就是有這個毛病。
領導班子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不論下什麼決定都得開會商討,一個人不同意就反複開會協商,效率低下且不說,如果遇到派係之爭還會有人故意拖後腿,那就更彆想辦成什麼事。
鄭國彬是個負責的廠長,同時是個很有能力的人。
雲早早研究過他好幾次提出的改革方案都很不錯。
可惜工會和支部那邊覺得他冒進,三方一直扯皮,導致鄭國彬的設想沒落到實處。
否則,又怎麼會發生彆的小廠子尋求突破後能在改革開放的浪潮中活下來,擁有最新生產線的市服裝廠反而舉步維艱這樣滑稽又可悲的事呢?
雲早早送走鄭國彬後,開車到運城大學找顧小珍。
新廠子不僅在管理模式要改革,生產的服裝風格也得改,不能像從前那樣生產每個廠子都做的基礎款,而是要追求與眾不同,走時尚、舒適的路線。
如此,便不能完全依賴服裝廠本來的設計師,而是需要再招幾個設計新穎獨特的。
雲早早先找溫老爺子問了山水班今天的課程安排,得知她們在德善樓上書法課,她又開車前往德善樓。到了樓下停好車,又等了約莫二十分鐘,顧小珍挽著一個雲早早沒見過的姑娘慢慢走下樓梯。
雲早早下車,往前走了約莫十來步。
離近了才大聲喊她“小珍!!”
顧小珍抬頭看向聲音傳來的位置。
看見雲早早,臉上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早早,你今天過來找我玩的嗎?小乖呢,怎麼沒帶過來,我都有兩個月沒看見了,怪想她的呢。”
雲早早懷孕不再到學校上課後,兩人還是經常聯係。
顧小珍放假時偶然會到家裡找她,雲早早路過學校也會進來看一看。
兩人關係一直都很不錯。
雲早早攤手“趁她睡覺我才出的門。”
顧小珍回頭,跟同行的女生說“早早來找我了,今天先不跟你去食堂了。”
女生看了眼雲早早,見雲早早也看著她倆,她怯怯地笑了一下,雲早早也友善地衝她笑了笑。
主動走上前“你好,我叫雲早早。”
女生似乎有點受寵若驚“你,你好,我叫……黃盼娣。”
說自己名字時,她微微低著頭,似是有些難以啟齒。
雲早早眼神微閃,大致猜出她在家裡應是不大受重視。
從古到今,盼娣、招娣、萊娣這類名字似乎一直都存在著,哪怕改朝換代,時代更迭,都阻擋不了一些人對生兒子的期盼。
她麵上沒露出多餘的情緒,沒有好奇、更沒有憐憫。
而是選擇用最平淡的態度麵對她的低沉“小珍,我有事找你幫忙,咱們到外麵那家雞公煲慢慢說。”
說罷,她也邀請了黃盼娣“黃同學一起來吧,人多熱鬨。”
黃盼娣小聲說“我就不去了。”
顧小珍看見這樣的她,就想到了曾經的自己。當時有早早幫她,所以她也想幫盼娣。
如她們這種內心敏感、童年不那麼幸福的人,最需要的不是彆人的特殊對待,而是平等的接納。
她便用略顯誇張的語氣勸她。
“去啊,跟我一道吃窮她去。”
兩年的集體生活,顧小珍變得開朗了許多,跟雲早早說話也更加隨意。
說完還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雲早早聽到這話,也大氣地揮了揮手“吃,隨便吃!你們這小鳥胃能把我吃窮算你們厲害。”
她這爽快的動作瞬間拉近了大家的距離。
黃盼娣有些感動。
好姐妹的這個朋友不像她的外表那麼高不可攀,是個極會照顧彆人心情的人。
想到小珍每次說起雲早早兩眼都發光的模樣,黃盼娣也覺得她確實像仙女一樣人美心善。
她忽然有種衝動,也想跟這樣自信大方的女生做朋友。
“……好,我去。”
雲早早笑眯眯地“這就對了,走,上車。”
顧小珍蹦蹦跳跳走到雲早早麵前,四下張望了兩眼“你家離學校那麼近,為什麼會開車過來啊?”
雲早早拉開車門,示意兩人上車。
等她們上車,自己坐到駕駛座後才說“跟人談了點事,回家路過學校我就進來找你玩啊,順便讓你幫我個忙。”
顧小珍不解,不懂自己哪裡幫得上雲早早。
“什麼啊?”
雲早早“我這裡有一份兼職需要找幾個服裝設計專業的人,要實力過硬的那種。小珍你不是也有選修設計課嗎,有推薦的人選?”
顧小珍想了想,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是選了那門課,但我最近很少去上,但盼娣跟她們很熟。”
黃盼娣遲疑了下,點頭。
“跟我同住的室友有一個是服裝設計專業的。”
她不是國畫專業的,而是師範專業,因為報名晚便分到了混寢。
跟顧小珍認識,則是因為在食堂被欺負時顧小珍主動伸出了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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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朋友。
雲早早笑盈盈地看著她“那,盼娣你能幫忙問問嗎?”
從雞公煲出來,雲早早又去了一趟清安大道。
剛走進店裡,就聽到樓上傳來了斷斷續續的爭執聲,她蹙了蹙眉,麵露不悅。
營業員小張正在給客人介紹奶粉,見她出現便要打招呼。
雲早早冷著臉點了下頭,讓她不用管自己,繼續忙手邊的工作,自己上樓去看發生了什麼事。
上樓的樓梯在右側收銀台旁邊。
店裡一樓是能入口的東西,二樓就是穿的用的,靠後牆位置大概占了整層樓五分之一的麵積做了玻璃房,裡麵是給寶寶洗澡按摩的地方。
目前使用率不太高。
越靠近樓上,爭執聲越明顯,間歇夾雜著於明亞無奈的解釋。
雲早早擰著的眉頭越來越緊,她站在樓梯口,鬱悶地捏了捏鼻梁。
肅著臉走進去。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雲早早下意識頓住腳步。
“……憑什麼給錢,,孩子怕水都沒下去,你憑什麼收這部分費用?還運城唯一的母嬰店呢,什麼東西全是進口的,我看你們這是黑店!專門坑錢。”
雲早早!!!
好你個樓雪,這是故意來找茬的吧。
雲早早已經很久沒想起這個人了。
這是樓雪嫁人後她首次見到她,頓時忍不住陰謀論,猜測樓雪是不是知道這裡是她的店,特意來鬨事。
專程來膈應人。
這個想法氣得她胸脯起伏,磨了磨牙。
又做了兩個深呼吸才徑自朝他們走去。
“什麼黑店?樓雪你是不是有病啊?”
樓雪也是一愣。
她身旁還站著一老一少,老太太抱著一個小嬰兒,另一個女孩看起來年紀不大,十六七歲吧,穿著紅色蝴蝶結裙子,留著學生頭,耳朵處彆著一枚紅色蝴蝶發夾。
不美,但青春逼人。
於明亞趕緊退到旁邊,給雲早早讓位置。
雲早早走過去,斜眼瞪樓雪“怎麼地,又蹦躂到我跟前想乾嘛啊?上次受的教訓不夠刻骨銘心是嗎?”
樓雪氣得臉嘴都歪了,還覺得莫名的冤枉。
運城就這麼大,這種店攏共就兩家,家裡都有小孩無意間撞上可不是很正常嗎?
她罵店員關雲早早什麼事?
罵自己有病,她覺得她才有病呢。
想到自己這婚結得這麼憋屈,除了帶走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棉被衣櫃,幾乎被淨身出戶。爸真聽了樓野的讒言,一分錢都沒給她。
說不讓她回家就不讓她回。
這都快一年了,他還沒消氣,樓雪就恨不得把雲早早弄死。
她不就隨便說了幾句話嗎?
她是無心的啊,再說樓靖鈺那丫頭片子不是沒出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