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玉殤!
天街小雨潤如酥,迷離濕潤的暗夜中,他挑起一盞珠箔燈,撐著白綢傘,靜靜地站在她的閣樓下,卻永遠是背對著她。
他就那樣的站了一夜,而她就那樣的看了一夜。無語卻滿心歡喜。
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的意境雖美,卻孤、冷、涼、悲。
然而那樣斜斜密密、無聲無息、靜謐浪漫的雨夜,若是不同他一起欣賞,豈非也是無趣得很。
她倚窗而立,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春寒料峭的清冷夜中,那一個熟悉的背影卻如此的溫暖,令人不由自主的滿心歡喜。
他將自己的背影對著她,便是將所有的孤獨,所有的寂寞,所有的悲傷留給自己,隻做一個簡簡單單的癡戀人,與她在雨夜中相依相守,卻不奢求任何一丁點的施舍和回報。
也許她需要的不是什麼溫暖的懷抱,而是即使他背對著她,也依舊對她不離不棄的愛情。
終於,她如願以償的披上了大紅嫁衣。然而,當她沉浸在幸福中不可自拔時,一個女人的到來驚碎了她所有的美夢。
原來那真的是一場美夢,一場他精心編織的夢。
夢碎時分,心竟沒有想象的那麼痛,有的隻有悲哀。她可以冷靜的麵對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她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保全自己和家人的顏麵,她也可以無喜無悲的麵對生死。但是當他一轉身時,她才發現原來真相不止這些。
那個背影,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才是真正奪去她魂魄的致命傷。
“我救你出去。”迷香散儘,那個身影終於出現在她麵前。
沒有未來,一開始就沒有未來,所以他才會隻給她一個背影,所以才一句話也不說。其實她隻要知道他心中還是在乎她的就可以了。
她沒有走,也不能走,這是她的選擇,亦如他曾經的選擇一般的堅定。原來她的愛情還未開始,便已落幕。
陌上紅塵間,你我匆匆的相逢,不曾回首,一切皆已成定局。(有興趣的話詳見一至三章和二十二章。)
“師兄,你沒事吧?”黃衣女子駕著馬車焦灼的問著旁邊那個不停流血的人。
“沒事,小傷而已,隻是師妹,下次碰到那冷姑娘時可不能再失態了,否則我們也隻有給她陪葬的份了。”那個劍眉星目,因流血過多而臉色有些蒼白的男子囑咐。
“可是每次見到她,我都覺得是我們欠了她的。”黃衣女子恍恍惚惚,泫然欲泣。
“你隻要記住,我們以前從來沒來過這裡,也從來沒見過她。”
“倘若我們當初死活不答應慕容清影的要求該多好,我們依然可以在江湖中逍遙自在,不用像現在一樣昧著良心做事。”黃衣女子一臉向往,旋即又變成苦澀,那種苦澀似乎可以將所有的希望掩埋,隻留哀莫。
“那我們也不可能活到現在。以後這樣的話不能再提了,否則也隻是死路一條。”血跡斑斑的男子也苦笑道,炯炯目光在一刹那間也失去了應有的神采。
“師兄,對不起”黃衣女子目含淚水的說。
“不說了師妹,無論如何我都會照顧好你的。”顛簸馬車上,男子強忍著傷痛,卻還安慰著她。
“師兄,你說晴天殿下對冷姑娘是真心的嗎?”黃衣女子擦掉眼淚,像是在問旁邊的男子,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無論真心或者假意都與我們無關了,隻望她能吉人自有天相。天亮了,我們還是快去到前麵接應晴天殿下吧,否則不知又要怎樣?”
隨著那一絲曙光的出現,那輛帶著斑駁劍痕的馬車和話語聲消失在山路的儘頭。
“知道為什麼要在無名指上戴戒指嗎?”馬車上,他靜靜地給那雙傷痕累累的手戴上一枚寶石戒指。臉色依然蒼白虛弱,但目光柔和沉靜。
“為什麼?”她有疲憊不堪的問道。
那一路上的坎坎坷坷、折折耗儘她所有的力氣。如今躺在顛簸的馬車上也覺得舒適如皇宮一般,總想沉沉睡去。
“因為無名指上戴上戒指就有名有份了。有了它,在這個國家你可以命令任何人,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他笑著說道。
“任何事?”她淡淡的笑著,目光已然有些迷離,又道“其實我隻想求你一件事情?”
“愛妃但說無妨。”他促狹般的笑道。
“你現在受了這麼重的傷,能不能退兵?”她強撐著精神說道。
“這件事情不是因你而起,也不管你的事,好好睡一覺吧。”他的神色驀然一冷,卻依然不失風雅的笑著說道。
“可是,你的傷最起碼也得個月才能好,你現在打不過那個什麼常勝將軍的。”她的話還未說完,隻見那個白衣男子在她背上輕輕一點,她便無聲無息的睡去。
然而,他的笑容卻凝結在臉上,詭異,變幻,莫測。居然也學會了用感情來要挾人。
“好好睡一覺吧,做個美夢,夢醒的時候,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這世事無常,或者怪你自己的心不夠堅定。”他的聲音輕而冷,漆黑的眸子裡沒有一絲感情。
月華似水,傾瀉而下,繁星如鑽,鋪滿天空。
“一星殞落,七星漸散,命運的星辰已入各自的軌道。”一相貌清邃,頭白似雪,但看不出年齡卻頗有道骨仙風之態的白衣道士,手持白子,透過身旁的敞開的窗牖,抬頭望著點綴在孤獨寂寞的那彎冷月四周的七顆燦爛奪目的星辰,感慨萬千的歎了一聲,看不出是喜是悲的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皇兄要回來了嗎?”一個黑子隨即落下,接著又是一個溫和似水、珠落玉盤的聲音傳來,隻不過那個清越的聲音,居然是個帶猙獰可怖銀狼麵具之人所說。
“不但他要回來,你的克星此時也離你越來越近。”他笑著說道,眼觀黑白相殺的棋盤,那一子卻是久久不能落下。
此時棋盤上的局勢,黑子之勢如破竹,而白子一方無論迫敵還是壓強,都已無力挽回,到了收官之時。
“克星?遇到我算她倒黴,我可是遇魔殺魔,遇佛殺佛得人。”他的聲音裡帶著笑意,但銀狼麵具後的眼睛卻冰冷如月,迅速又落下一子,道“你輸了。”
“是輸了,現在就算是手執白子也贏不了你了,輸了,也該走了。這個小女孩真的要我帶走嗎?”他望著身邊一直木然而坐,神似癡呆的小女孩說道。
“是,皇兄說把她先送回帝都治病,不過這樣也好,現下這種情況帶著這傻了的丫頭,可真是個累贅。”他淡淡的說道。
那樣的語氣充滿了冷漠的氣息,空氣一時竟冷滯不流。仿佛有種錯覺,那旁邊坐著的小女孩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
“像她這般聽話的孩子也是累贅,那你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了。”那白衣道人用餘光望了一眼小女孩,卻了然而笑。
“舅舅一年隻卜三卦,不知今年還有幾卦可卜?”他驀然問,聲音如霧如露,不含喜悲,不漏哀樂。
“恰巧今年還有一卦,就讓給你了吧。你看那天上的月亮和水裡的月亮有什麼不同?”他暗暗暗歎了一聲笑道,還是那麼要強,要強的即使想知道,也不願向彆人提出任何要求,那怕是自己最親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