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遺卷!
任她再怎麼聰明,也做不到算無遺策,漏了要點這邪修的裡子已經換了人。
以元嬰修士的元神,滅掉些廢舊石像,不過是易如反掌的事。
屠淩循卦盤指引,恰好按她計算的路線撞進石怪堆裡。石熊無聲咆哮,直立起來向他撲去,但聽得崩碎之音連起,一套掌法如狂風驟雨般拍下,滅掉數尊石熊石鹿。
煉氣弟子的身軀承受不住高階功法,掌心破碎,隱約露出手骨。
見四周雕像接連而至,他愈發恨這些虛空來客不挑時候,趕上來送死。想自己堂堂元嬰修士,何曾落魄至此,自削了力量,被沒有神智的鬼東西纏在此處。
怒火中燒的屠淩收回掌法,低聲念出口訣,引動異火。
大蝕明功是一部鮮有人知的邪功,通過吞噬血肉來增強自身,焚燒對手後便能將力量化為己用,在群敵環繞時有奇效。
他極少以自身為血餌。異火將雙臂雙腿一寸寸地焚毀,發出“滋滋”聲,紫府中弟子本人的真靈見到這一幕,駭得尖聲叫喊起來。
“閉嘴!”他怒吼。
被附身的弟子四肢僅剩焦黑骨架,神識化鎖鏈捆縛住的真靈感知不到疼痛,百般求饒悲號,得不到部首的絲毫憐憫。
屠淩也是個狠人,十指連心,在錐心之痛下麵不改色,運起功法第二式。陰冥三合火吸足了血氣,赤焰蕩開剛猛至極,四野石怪被滾滾火浪吞噬殆儘,轟然落地,碎成拇指般大小的石塊。
秘境為之一震,所有人都察覺到了異樣。琅書剛將地魄收回囊中,側耳細聽動靜來源,發現是自己聚集石像之處,頓覺不妙。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見遠方邪火冒光,知邪修已趕來,她迅速將兩張化煞破甲符埋在坑裡麵,拿幾枚寒箭做了個四元陣,遁形符貼在腰間。
她汲取地魄水靈力,打在反方向,淡藍色靈光如飛燕歸林,紮進林子裡。
“嘿嘿,叫你追個不停,這下子你可以追個夠啦。”
拖遝遲了恐生變故,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待屠淩趕到時,又是個空蕩蕩的深坑留給他,並不氣沮,衝著靈光閃爍的地方追去,殊不知跑了反方向。
卜算方位之術不可連用,況且占據的身子已經損毀,不堪驅使。要是他卜了一卦,就知道自己被騙了,隻能說是時也命也。
琅書飛了半日到大殿門前,勞累得精疲力儘。頂上牌匾歪斜,上書“望懿殿”三字,在經年風雨的侵蝕下褪了色彩,結了蛛網,灰撲撲的煞是淒冷。
殿頂原有一顆明珠,也叫人摘去了。
封印被前人破壞,推門即可進入。她憂心於沒有可以阻攔邪修的地方,對著搜刮乾淨的大殿長籲短歎了一陣子,一株平平無奇的黃花映入眼簾。
這植株生在碎成三瓣的石桌案上,從裂縫裡頑強地擠出來。獨蒂開兩花,細蕊成雙成對相依偎,鶼鰈情深。
“這麼熱氣逼人的地方,也能生出忍冬來啊。”
造化二字,當真無人可解。
她被這小生命的毅力觸動,使了個人人皆會的化水訣,給它澆了點水。全當胡鬨著玩兒,未經多想。
石中花搖曳,衝她點頭。
殿中蒲團錦墊都碎裂了,她找處略乾淨些的石板坐下,想打坐恢複靈力,臀下一空,直直墜落下去。
“呀——”
她驚叫出聲,本能地化妖身往頂上飛,可石板已經落下,蓋得嚴絲合縫,用儘全力也推不開,爪子在上麵留下幾道白印。
有句話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
“你們這裡的石板都成精了麼,改叫石頭派、石頭殿好啦!”
她氣呼呼喊了一通,密室寂靜無人回應,打出道火靈力想照亮四周,觸在牆上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此處牆壁有絕靈之效,換句話說,用靈力是打不破的。
儲物袋中的乾糧能讓她撐到秘境自動關閉,但她受不了這憋屈,翻翻儲物袋,揪出來那團泛著柔光的地魄。
“你讓我受了好大的苦啊,真想揍你一頓。”
握著地魄有清涼靜心之感。她單手捧起來,借著這點光觀察石室。室內沒有桌椅蒲團,每塊方磚看起來都是一樣的,挨個敲過一遍後隻敲得自己手疼。
惱過後,她盤腿坐下,默念了一遍“禁絕妄念,無有染著”,心經運轉過一個周天。
凝神細思,終於省悟那花是何物。
她和洪少柔、小繡球打碎翠玉辟邪後,曾見到腹部文字,“荵花門”中的荵花不就是指那並蒂的金黃色忍冬花麼。
福地崩毀,門中藥園破敗成這個樣子,那對道侶祖師並未將如此重要的駐地帶走,想必是早就不在了。這樣想來,不由得替二人感到悲傷。
情深似海的愛人雙雙離世,時光荏苒,共同建立的門派也散成碎片,飄落到異域。
藥園中無處不在的死寂似乎證明了,沒有什麼能長久不滅。帝王令臣民高呼萬歲,至多不過百年而亡;仙派宗門滅於千秋之後,亦管不得這許多身後事,任後人拆了光耀明珠,掀了琉璃瓦片。
死亡是不可逆轉的恒久,但有些東西可以衝破這永恒,就像這一株忍冬,記錄著穿越數萬年的海誓山盟。
她有了這一層感悟,心經自發運轉起來,地魄潔淨濃鬱的水靈力由經脈流入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