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森林中的路是最難走的。
滿地的老樹根和藤蔓縱橫交錯,你永遠不知道遍地的枯枝落葉之下,是泥坑、水潭,還是一坨大型動物的糞便。
矮人們走起來很乾脆利落,喬木和柯羽也勉強能跟上,嚴牧之就慘了。
因為他的緣故,好幾次喬木他們都掉隊走散了。
開始他們還又找又喊的,但發現矮人們就是故意刁難他們後,他們也學皮了。
一發現自己走散了,直接原地休息!
反正那個薩滿說了,他們是朋友,要矮人們把他們送到目的地。
你不送就不送吧,我反正不著急。
這邊拖得越久,後麵留給你們的時間越緊迫。
見喬木他們反將了自己一軍,矮人頭領也終於認命了。
整支隊伍,就為了嚴牧之一人,大幅放緩了前進速度。
原本四五天的行程,他們硬是走了近十天,才抵達位於一塊高地之上的庫斯海文。
將他們隨便交給門口的衛兵,那個他最終也不知道對方叫什麼,隻知道對方姓赤焰的矮人頭領,就頭也不回地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甚至都沒打算留下來休整一下。
“大薩滿等著呢,”那個衛兵大大咧咧的,絲毫沒有禮節可言,“跟我來吧。”
三人跟著衛兵,穿過竊竊私語或充滿敵意的層層目光。
大薩滿的居所,從外麵看並不大。但進入其中就會發現,房屋內隻有廚房與會客廳,還有一條寬闊的樓梯直通地下。
衛兵把他們送到門口就離開了。一層沒有人,他們就順著樓梯往下走。
樓梯拐角處立著一座等身的巨大木質圖騰,看外形像是鷹和貓頭鷹的混合體。
拐過拐角來到地下,他們的視野就豁然開朗寬敞的圓形大廳四周,分布著六七扇木門,其中隻有一扇是開著的。
而蠻錘矮人的大薩滿邁格拉夫,此刻就坐在裡麵的蒲團上,平靜地注視著他們。
這個矮人一頭銀白的長發,在腦袋兩側梳成兩根長至胸口的粗大麻花辮。
滿臉的褶皺與老年斑、已經開始皺縮的雙唇,以及那略顯渾濁、如同被一層薄紗罩住的雙瞳,都無聲地說明著,這位老矮人的壽命,完全超出他們的預期。
喬木不動聲色地和兩位同伴交換了一個眼神。
“不必擔心,”對方反而看穿了他們的想法,“並非每個四百歲的矮人,都像一塊冥頑不靈的石頭。”
四百歲!嚴牧之和柯羽麵露驚訝。
對方的聲音雖然有些含糊,仿佛嗓子裡卡著什麼東西。隻聽聲音,就知道對方絕不年輕。但他們依然低估了對方的歲數。
“代肯瑞托向您致敬。”喬木深鞠一躬。
“肯瑞托……”老薩滿咀嚼著這個詞,又緩緩問道,“你們想要什麼?”
“二十二天後,會有一支聯盟部隊,在北卡茲莫丹的西南海岸登陸,”喬木說道,“我們希望獲得貴方的支援。”
老薩滿沒說過,過了好一陣子,才發出沙啞的笑聲,那笑聲中,滿是譏諷“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喬木正襟危坐、一言不發,仿佛沒聽到對方的嘲笑。
老薩滿也沒再說什麼,隻是平靜地問“你們要什麼?”
“戰爭結束後,聯盟會繼續維持那座碼頭……”
“西麵是銅須的地盤,與我們無關,”老薩滿打斷了他,“我問的是這裡,諾瑟隆高地,你們想要什麼?”
“我們希望,能夠獲得貴方的信任與友誼。”
此話一出,老薩滿看向他的目光中,立刻浮現出狐疑。
“當然了,”喬木補充道,“這一切與聯盟和肯瑞托官方,都沒有關係。”
“在聯盟的計劃中,並沒有貴方的存在。聯絡貴方,是我們私下的行動。”
聽到這話,老薩滿的腰板微微挺了起來,似乎想讓自己看著高大一些“既然沒有得到你們國王的許可,我為什麼要幫你?”
“因為,當聯盟的軍隊越過格瑞姆巴托,抵達諾瑟隆高地時,”喬木用儘可能真誠的語氣勸說,“他們想要的,就不僅僅隻是北卡茲莫丹邊緣的一座荒島了。”
“那支軍隊中,有蠻錘……鷹巢山矮人的獅鷲騎士,他們有權利對這片土地提出聲索。
“作為盟友,聯盟也會樂於為他們毫不費力的支持。”
老薩滿並沒有被這疑似威脅的說法觸動,反而冷笑道“獸人還有龍。”
“獸人隻有龍,”喬木糾正道,“他們曾經也有龍,幾萬大軍和幾十頭龍。但他們依然失敗了。”
老薩滿徹底沉默了,過了好久,就在喬木都覺得他可能老糊塗到忘了說話時,他才再次開口。
“你們的立場呢?”
既然你們背叛了聯盟官方的立場,那你們又持有什麼立場?
“我們對聯盟的忠誠從未動搖,”喬木一臉鄭重地朗聲道,“我們認為,比起製造潛在的衝突和矛盾,此刻的聯盟,更需要團結。”
他停頓了片刻“比一年前更加需要。”
老薩滿打量著他,又打量著他身後同樣一臉鄭重的兩人,終於肉眼可見地放鬆了下來。
原來是內部的派係之爭啊……
“拉克倫!”他突然高喊道。
十幾秒後,一名中年矮人,就出現在門口“父親?”
“去吧,”老薩滿平靜地說道,“是時候吹響風之號角了。”
名為拉科倫的中年矮人,目光掃過喬木三人,沒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