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倉促,一名暗衛統領抱拳道“苗大人,我等奉王將軍之命前來護衛接應,可眼下亂軍勢大,長此下去,我等可能難以護得周全,不如出衙而走,暫避鋒芒?”
幾個苗家護衛歎了口氣,他們以為自家的老爺又會出言拒絕。
哪知道,苗木風竟然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道“也罷,本官代天子牧守一方,絕不能讓賊人折辱了,你且頭前來路,我們避上一避吧。”
苗家的仆役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們沒想到,剛才還大義淩然的家主,轉眼間就換了副麵孔。
看來,應該是剛才那番亂軍的恐嚇有了效果。
暗衛統領沒有那麼多想法,隻要苗木風肯答應下來,那麼暗衛的守護工作就容易很多了。
隻要不是留在原地硬碰硬,暗衛有無數個方法可以讓苗家老小躲開亂軍的視線。
反正廣靈軍的主力很快就可以趕來救援,亂軍蹦達不了多久。
衝入縣衙之後,千餘亂軍已經完全失去了控製,他們如脫韁的野馬一般,在各個庫房院落內橫衝直撞。
但凡是值錢的物事,全都被亂卒裹挾一空。
程丘試圖勸阻過幾個亂卒,然而,陷入到狂亂狀態之中的軍卒哪裡會聽他的喝令?
要不是程丘身旁的護衛及時出手,連程丘自己都有可能被亂卒傷到。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眼睜睜看著這麼一股力量從自己手中遊走,程丘心如刀割,他本想借助亂軍為自己牟取更大的利益,然而眼下來看,亂軍除了造成更大的混亂之外,沒能給程丘帶來絲毫的好處。
難道這就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不,絕不!程丘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拚搏一把,隻要劫持了苗木風,把事情鬨大,那麼程丘背後的劉武周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初來乍到的王騰身上去。
那時候,自作主張的程丘便可以將功贖罪。
想到劉武周,程丘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要是事敗了,心狠手辣的劉都尉絕對會讓他生不如死了。
一切的關鍵都在於縣令苗木風!
程丘從來沒有覺得苗木風如此重要過,可今天,他自己的生死,他滿門老小的生死便完全係在了苗木風身上。
抓到了苗木風,程丘改頭換麵,依舊可以獲得瀟灑快活,要是抓不到呢,程丘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栗……
程丘在樂平城不大不小也是個官兒,此時,聚攏在他麾下的也有兩百多人手。
這麼多人很快就把縣衙的後院圍得密不透風。
興高采烈的程丘之前早得了消息,知道苗木風沒有離開就在屋內,所以他的心情很是爽利。
“苗大人,我等並無惡意,隻是想請你到城外去坐坐”,程丘“吱嘎嘎“滿心歡喜地推開門,可隻是片刻間,他就臉色大變,原來,坐在椅子上的人影不是苗木風,而是之前進入的亂軍屍首。
摸了摸尤帶體溫的桌案,程丘歇斯底裡地呼喝起來“快追,他們沒有走遠,一定要抓住苗木風,不然我們都死定了。”
雖然程丘沒有明說,可在座的亂軍看到程丘臉上惶恐的神色之後都不敢怠慢。
往日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程丘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而今日,能夠把他嚇成這副模樣的,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區區一個苗木風,真的這般重要?
一眾亂卒雖然不明白其中的關竅,可還是梗著脖子追了出去。
程丘癱坐在地,他喃喃自語,道“完了,苗木風竟然逃了,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程丘隱約間聽到了一陣喊殺聲從遠方傳來。
廣靈軍殺來了?
程丘一驚而起,他一掃頹態,高聲呼喝起來“快,集合弟兄們,從後衙出門,一定要快,廣靈軍殺來了,再晚些可就逃之莫及了
周遇吉領著廣靈軍卒在城中暢行無阻,他們幾乎沒耗費多少時間就來到了縣衙之外。
這時候,往日裡明鏡高懸的牌匾歪倒在地,威壓厚實的大門也殘缺了一塊,到處都是丟棄的物事,看樣子好像剛剛被賊寇洗劫過一般。
“他奶奶的,這下子事情好辦了,這夥亂軍竟然敢殺入縣衙,這可是謀反的死罪,弟兄們,衝進去,格殺勿論!”
原本周遇吉還在糾結下手的輕重問題,現在倒好,亂軍哄搶縣衙財物,不管他們有什麼理由,這都是不可饒恕的大罪。
所謂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殺了亂卒,非但無罪,反而有賞。
廣靈軍卒在周遇吉的引領下,三人組,十人一隊,井然有序地將整個縣衙圍攏起來,他們很有耐心,不放過每一個角落。
一旦遇上劫掠財物的亂卒,廣靈軍都會乾淨利落地將其剿殺。
接連憋屈了幾個月,這些殺過人的漢子早已經嗜戰功如命,可卻一直苦於沒有不開眼的賊寇來試刀,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亂軍生事,他們哪裡肯放過這博取戰功的機會?
甫一接觸,一心掠財的亂卒便死傷慘重,他們根本不是廣靈軍的對手。
太弱了,太弱了!
這就是大明邊軍?怪不得建奴連年犯邊,卻連像模像樣的反擊都沒有。
接連砍殺了四五個亂卒的周遇吉連連搖頭,嘴裡直呼不過癮。
縣衙以北,程丘帶著一百多名亂卒剛剛躥出後衙,這時候,對於苗木風他已經不抱希望了,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夠逃出縣城。
隻要逃出縣城,憑借這百十號人馬,程丘覺得自己也可以活下去。
有時候,轉機往往就在不經意間出現,就在程丘打算放棄追尋苗木風的時候,兩個亂卒大呼發現了縣令的下落。
怎麼辦?是追苗木風呢,還是逃命要緊?
就這麼兩手空空的逃出去?劉永貴那裡定然是回不去的,從今往後,程丘唯有做一個無家可歸的馬匪,可是這樣的話,他又覺得太不甘心了。
在樂平城,程丘不大不小也是個官兒,往日裡的享受更是樣樣不缺,陡然讓他成為一個馬匪,流離漂泊,他還真有些不適用。
“拚了!”幾乎沒有猶豫多久,腎上腺激素分泌過剩的程丘便下了決定。
“弟兄們,抓不到苗木風,我們隻能去做馬匪,可要是抓了他,我們依舊可以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做我們的官軍!”
在程丘的鼓動下,原本士氣跌落穀底的亂卒頓時打了雞血一般嗷嗷叫著,反正事情已經做下了,與其惶恐不安,倒不如再拚一把。
賭徒輸急眼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無所畏懼,而他們總覺得可以在下一把贏回全部的賭本。未完待續。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