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未能得逞的鋼針被林半夏擱著帕子撿了起來,半尺長的針身瞧著頗為瘮人。林半夏轉動鋼針,發現了針身上雪青色的晦光,這上麵被塗了血絨花,若是方才真給楊臻蹭破一點皮,楊臻怕是已經死了。
連舟渡追擊數招,長臉男無力應付連舟渡眼花繚亂的出招速度,欲重振架勢橫刀抵禦之時又被方爾玉纏住。夾擊之下,長臉男拚儘全力也難成敵手,想要尋隙脫身卻又被連舟渡和方爾玉左右牽扯。
方爾玉配合著連舟渡謹慎分寸地困住長臉男,他們兩人都有留下活口以便後續查問的顧慮,因此才久久未能拿下此人。但方爾玉下意識間看向楊臻時卻在他臉上發現了一絲異樣。方爾玉聚神於纏鬥時又與連舟渡交換過眼色,兩人便默契地換了策略。前後夾擊左右拉扯十數招,連舟渡錯開斬馬刀身絞手十字鎖扣住長臉男的雙腕,方爾玉踢刀而動,飛近之時單手握住刀柄借勢隻旋半身,帶著刀鋒一抹,輕巧地在長臉男的頸子上剌出了一道口子。
長臉男驚愕間直接扔了斬馬刀,捂著自己冒血的脖子連連後退。
方爾玉夾臂擦刀,他手上有分寸,這一刀不至於要了長臉男的命,眼前這種情狀不過是長臉男身在其中因畏懼死亡而一時慌張所致。
勾佩接了吩咐,招手把早就在周圍觀戰了半天的幾個軍營將士聚過來把長臉男捆縛起來。
二進院那邊早就安靜了下來,房孟鑫此刻才帶著手下弟兄押著三個人湊了過來。百裡啟不與他們同路,他早在屋脊上坐著看了許久熱鬨。
“啟稟世子,抓住三個擅闖之人。”房孟鑫的手下把三個形容不一五花大綁的壯漢一字排開。
穆淳有些意外“有勞了。”方才離開之時,那邊明明隻有一個闖莊之人,眼下怎麼變成了三個。
房孟鑫有些尷尬,忙躬身道“世子殿下抬舉卑職了,這都是那位大俠抓住的。”他看向房頂,百裡啟卻在這時飄下來落到了楊臻身邊樂嗬嗬道“如何,十三,多不多?”
“意料之外的多。”楊臻看著那四個束手被縛的人說。
房孟鑫仍在悄悄觀察百裡啟與楊臻,他長久混跡於軍營之中,賴著眼前的一畝三分田,幾乎對所謂的江湖沒什麼了解,這幾日實在令他大開眼界。前幾日抓那個紅發賊寇之時便幾乎沒用得上他們,雖然百裡啟出力最多,但最後麵上通達時百裡啟卻基本沒說話,那會兒房孟鑫隻顧著僥幸少了一人同他分功,今日再受一遭卻有些無地自容。還有那個輪椅上的殘廢,雖然長得賞心悅目,但成日裡冷淡頹喪,再怎麼看也不過是塊引人注目的苦木罷了,就他,真會是弟兄們議論的那等厲害人物?
不得不說,穆璉到五軍營把他這隊人指出來時的確沒把事情說清楚,當然穆璉沒必要跟他們解釋,他們這些聽差辦事的人也無權過問因由,凡此種種,更使房孟鑫越發混沌。
“你想如何處置他們?”穆淳問楊臻。
那四人中,長臉斬馬刀頸子上的傷口雖被處理過,但畢竟破過功所以狀況並不怎樣,另外那三個則無一例外地盯著楊臻,眼神皆似餓虎撲食未能得逞一般。
四張臉都被扯去了遮掩,都是生麵孔。先前在黃州被方爾玉破相的狐狸臉也在其中,當時連舟渡說看此人眼熟,如今正麵相對他仍隻是覺得是眼熟而已。
尤不諼的膽戰心驚終於有了著落,自打錢津達出事之後她就開始提心吊膽,被鴻踏雪拐到客棧之後更惴惴不安,直到楊臻抵達又被裹挾著回到山莊後愈發有種等著秋後問斬的煎熬。她一直等著楊臻來向她興師問罪,可楊臻卻默不作聲地吊了她這麼久,眼下終於等到楊臻肯見她,她反倒不敢麵對。
“認識幾個?”楊臻被林半夏裹得嚴嚴實實,又被鄧子高擺在了火爐旁邊。
加上先前那個紅發之人,尤不諼攏共擺著五個人,方才她偷偷摸過來見到了紅發人,他們雖因有所顧忌所以未敢把話說得太明白,但還未提防多少隔牆有耳,長臉男便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長臉男說外頭有人牽製住守莊精力,他正好趁機把他們救走,可且不說尤不諼的女兒們不在身邊她絕不會獨自離開,長臉男進屋還未站穩,連舟渡便踏穿屋頂直接砸了下來。
“還不肯說?”穆淳兩隻手懸在火爐上討熱乎氣。
尤不諼心知事到如今真的再無什麼好隱瞞的,可她偏不甘心。楊臻幾乎什麼手段都沒用,僅是耗著,他們這一群人便自己把自己嚇了個夠嗆,紛紛沉不住氣暴露出來,她實在不服,此前她百般籌備隻為應對與楊臻必有一遭的鬥智,結果楊臻僅憑擺弄人心便讓她輸了?
“不說也罷,抓得住個便能引得出八九個。”楊臻仍不會對她使什麼手段。
“還要跟他們耗?”鄧子高倒不是介意楊臻的做法,隻是懷疑是否當真還有那麼多假想之敵。錢津達有多少本事攢得下那麼多厲害的幫手?江湖又有多大,藏得住這麼多厲害人物?他們師兄弟幾個也算是行走江湖多年,竟然都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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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臻不答聲,半耷著眼皮的樣子說不清是疲憊還是乏味,但被他看著的尤不諼卻十分忐忑。
穆淳靜靜地看了楊臻片刻後招手喚來房孟鑫吩咐道“把他們掛到城樓上,伺機抓捕想要動他們的人。”
房孟鑫愣了一下,稍作理解後問“是掛人還是掛腦袋?”
這話無疑是把尤不諼嚇住了。還是那句話,楊臻在她心中是正人君子,但楊臻身邊的那些人卻未必。
“你看著辦……”穆淳的無所謂尚未表達完整便收住了聲。他看楊臻的樣子似乎是有話要與他說,自覺不自覺間靠近楊臻聽其耳語道“恐生民不安,算了吧。”
穆淳點頭,又對房孟鑫說“把他們押下去。”
房孟鑫從頭至尾稀裡糊塗,隻好莫名其妙地帶人離開。
“姓楊的!”長臉男雖然破敗最多,但被重新押起來時卻最有氣勢,“有種你就殺了我!”
就很奇怪,他管誰叫“姓楊的”呢?房孟鑫腹誹著示意控製著長臉男的兩個弟兄再上點勁。
他們正要扭著嗷嗷挑釁的人離開之際,楊臻忽然伸手握住了方爾玉的刀鞘並施力拉鞘離刀。
方爾玉愣了,原本還在大放厥詞的長臉男也住了嘴。
“先生?”方爾玉攥著刀柄,試圖再確認一下楊臻的想法。
堂中寂靜許久,鄧子高先開了口。“哎哎,”他扒拉手,“趕緊弄走。”
房孟鑫得到了穆淳的眼色,果斷把人都架了出去。
鄧子高無聲地把刀鞘從楊臻手中拿過來還給方爾玉,又默默地帶著林半夏方爾玉等人出了堂屋。勾佩也被穆淳遣了出去,堂中僅剩三人之後,此處似乎隻剩下了炭火安穩燃燒的聲音和尤不諼沉悶的呼吸聲。
或許穆淳也是個該出去的人,但他最後的選擇僅是坐到了楊臻身旁。
楊臻無所謂有無旁觀者,兩手往袖子裡一抄靜靜地看著尤不諼,尤不諼未讓他等多久,“你想要怎麼處置他們?”
楊臻的目光淡漠得很。
“此地隻留有用之人。”穆淳冷聲道。
尤不諼不甘心,仍全力注視著楊臻等他的態度,令她頹靡的是楊臻並未對穆淳的話表現出絲毫異議。她長呼一聲後緩緩道“四年前,當家的就注意到了朝廷的換血計劃,當時許重昌要除掉梁奉一,但沒有名正言順之法,於是便由當家的做了那個了結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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