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梅花玦!
在倫敦駛向上海的郵輪上,一個青年正扶著船舷,目視遠方,疲憊、俊美的臉龐充滿了焦急與不安。
就在兩個月前,在前往學院的路上,他和往常一樣買了一份《泰晤士報》。但裡麵一篇題為《南京的恐怖》的報道卻讓他震驚萬分日本人在南京大開殺戒!懷著悲憤與恐懼,他看完了這篇報道。旋即,一股強烈的忐忑之情接踵而至“爸,你在哪裡?阿梅,你在哪裡?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來曼徹斯特大學就讀臨床醫學還不到兩個年頭,但他知道,他已經無法再這裡安心地學下去了。不知不覺,他已經走到布萊爾夫人的門前。
“請進。”布萊爾夫人的聲音依然是那麼的清脆“哦,我的小夥子啊,我很高興!嗯,很好,來,孩子,彆站在門口,有什麼不懂的,我會給你詳細解答的。”
楊逸把手中的報紙遞給了她,強忍著淚水“教授,在南京,有我的親人,我得去找他們。”
布萊爾夫人不無惋惜的說“唉,你可是我遇見的最有天賦的學生。我理解你,可我也舍不得你呀。”
布萊爾夫人的丈夫原來是曼徹斯特大學的助教,他們的婚姻在當時因為郎才女貌而被學院中傳為佳話。但十年前,布萊爾先生去世了。而楊逸的出現,在這位年近四旬女人的心裡,泛起了一縷漣漪。在楊逸的身影中,她似乎看到了她丈夫的英俊與才氣。
“這樣吧,孩子,回國後,你給我來一封信,告訴我你的地址。我會給你寄來你接下來要學習的全部書籍和資料。不要讓我失望。”
瞬時,強忍的淚水再也無法控製,楊逸動情地擁抱著布萊爾夫人,感受著他久違了的母親般的愛,淚水順著臉頰流在了布萊爾夫人的耳邊。而布萊爾夫人也緊緊地抱住楊逸那寬厚的臂膀,感受著來自東方的強健與純真,幸福地親吻著那張純真臉上的淚水。
油輪已經穿越了台灣海峽。楊逸依然站在船舷邊上,靜靜地眺望著遠方。海麵上的海鷗鳴叫著,盤旋著,他多想自己能變成一隻海鷗,馬上能飛到自己的家鄉南京淳溪。
南京淳溪,現名高淳,在鬱德藥堂的賬房中,藥堂當家楊敬亭戴著一副老花鏡正在翻看著賬本;櫃台上,堂弟楊懷亭吆喝著給客人抓藥。
此時,剛從學校回來的楊逸匆匆從門外跑進來“爸,我回來了,崔媽把飯做好了沒有?晚上我還要到師兄家裡聚會呢。哦,懷亭叔好,小非小墨還沒回來?”他所就讀的淳溪中學,就在學山書院中,前些年剛從東嶽廟搬過來。
楊敬亭從賬房走出來,摘下他那副老花鏡,慈愛地看了看他的兒子“回來了,臭小子。”轉頭對堂弟說“懷亭呀,你也一塊兒到後堂吃飯去吧。對了,小非小墨什麼時候回來?”楊非楊墨兄弟,是掌櫃楊敬亭的兒子,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了。論年齡輩分楊逸得叫他們堂兄,但家中都是小非小墨的叫,楊逸是藥堂少爺,大家也都已習慣了。
楊懷亭放下手中的活,垂著手恭敬地說“大哥,我母舅明天下葬,趕明兒我把非兒換回來看店。那麼,我明天就不來了。現在店裡沒人手,您先吃吧。大哥走好,少爺走好。”
楊懷亭是鬱德藥堂創始人楊鬱德胞弟的庶子,族中地位卑微,家境更是不好。有一年,原來的掌櫃得病死了,隻留下他的遺孀崔媽在店裡。楊敬亭就把他這個堂弟一家安排到藥堂中做事。楊懷亭因為讀過幾年私塾,處事也比較謹慎,所以就被楊敬亭安排做了掌櫃。吃住都在楊敬亭家裡,這一待就是十年。因為老婆走的早,所以楊懷亭一家的到來,給楊敬亭父子帶來了家的溫暖。楊懷亭的老婆李氏,為人賢淑,更是把楊逸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來看。
“兒子,一會兒你到哪個師兄家去玩啊?”楊敬亭給兒子的碗裡夾了一塊排骨。
“劉澤先啊,就高我一年級的那個,咱店裡來過的。”說完,楊逸把碗中的湯一口氣喝完了。
“哦,那個小夥子啊,不錯。你得跟他多學學啊,人家可比你聰明多了。哪像你愣頭愣腦的。”
“爸,吃好了,我走了!”
“早點回來!”
楊逸一路小跑,來到了劉澤先的家門口。劉澤先的父母因為常年在上海做買賣,自然這就成了同學聚會的據點。
劉澤先聽到門口的腳步聲,飛快地把手中那本《新青年》雜誌塞進臥室房門的夾層,然後把那塊木板扣了回去。
“楊大少爺,來得可真快啊,你可是第一個哦。”劉澤先開了門後寒暄道。
“扯,跟我扯,能不能彆這麼叫我。哎,乾嘛這麼久才開門,我這都敲半天了。對了,今晚都有誰來啊?”楊逸錘了劉澤先一拳。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倆人在廳上閒聊了有半個時辰。門口傳來一個男聲“先哥,先哥,我們來了!”
門口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國字臉,中分頭,中山裝的風紀扣扣得死死的,身材略顯肥胖,下巴有些重疊,但眉宇之間有些英氣,也算是相貌堂堂。楊逸認得,這人是正他的同窗陳良玉,而且陳、楊兩家還是世交,陳良玉的父親陳賢貴與自己父親楊敬亭還是拜把的兄弟。據說楊敬亭曾經在綁匪手裡花了一千塊現大洋贖回了陳賢貴,由此兩人結拜。但陳良玉和楊逸就沒這個交情了,在班裡,倆人學習成績名列前茅。但楊逸一直都是第一,陳良玉總是排在第二,這個順序愣是沒有變過。陳良玉心裡那個不爽哪。
陳良玉的身後,手挽手走進來兩個女孩,一個身材高挑,一個小巧玲瓏。當楊逸把眼光落到左邊那個高挑身材女孩的時候,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撞了一下我完了。